第一堂課符确跟着踴躍的同學提問,兩個問題都問在點子上,不是湊熱鬧。江在寒摻雜在講課中的小玩笑,符确都反應很快地捕捉到。
笑聲挺大。
“您能不能再講一遍?我錄個音,二老鐵定會相擁而泣上山還願。”
江在寒的頭痛稍微好轉。
“你背上的傷好點了嗎?昨天很對不起。”
符确一愣,他都忘了!
“蹭一下,哪能叫傷!跟螞蟻咬一下沒區别。别放在心上。”
江在寒緩過勁,站起身又謝了一遍。
為今天的事。
也為昨天。
符确看起來大大咧咧張揚話多,卻替他瞞了失态的事,沒講出去,也沒在他面前再提。江在寒是感激的。
而且……
他查了符确的學生信息,符确比他低三級。
初陽的小學部和中學部是分開的,隔着一條街,由專用的過街天橋相連。他讀初中那三年,符确在上小學;符确升初中,他已經離開初陽。
他們沒有過交集。
“你之前說想找我,”江在寒拿起背包,“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那個……”
符确擡手來回搓了兩下自己的闆寸,看江在寒把桌上的藥瓶往放回包裡,動作比平常遲緩。臉頰還是紅,燒沒那麼快退。眼尾那道痕也跟着變紅了,像筆濺落的朱墨。
符确本來是想跟江在寒開誠布公把婚約的事講清楚。如果江在寒知道,他就直說退婚;如果江在寒不知道,他得讓人知道,并且退婚。
但是……人正病着……
這種時候講,不論江在寒知不知道期不期待,都太殘忍太無情。
符确不是不講武德的人。
于是他支吾兩聲,說:“您上節課列的參考書,有兩本我在圖書館查不到,想跟您借來看看。”
學渣人設是徹底保不住了。
***
符确被江在寒領到辦公室,隻拿到一本。
“另外一本在家裡,我明天拿過來。”
符确急忙說:“不急不急,您什麼時候方便再說,我看書很慢的。”
“你對深海鑽井感興趣的話, youtube有個頻道很有意思,推薦給你。”
江在寒手邊是淺黃的便簽紙,寫了個博主名給他。
普普通通的簽字筆架在虎口,像碧玉筆枕上的名貴工藝品。
江在寒手指纖長,指甲修剪得很幹淨,給人一種清雅秀麗的感覺。
字和手都是。
符确接過便簽,視線不受控地追着那隻擡起又落回桌面的手。
“謝謝老師。”他有點不好意思,撒了謊的人總是試圖多講幾句圓謊的話,讓自己看起來可信,“雖然我讀的商科,但我們家做這一行,所以我還挺有興趣的。”
江在寒點點頭。想起“符詠”這個名字。
“國内能源行業發展很快。”
“是啊,油氣項目一個接一個,國家也很重視。”符确神色自豪,眉飛色舞,“江老師您這樣的人才,回國就是大寶貝,不考慮回去發展嗎?”
他是随口一說,江在寒有綠卡有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頂尖高校教職,八成是不打算回國的。
“沒想好。”江在寒不是敷衍,他誠實地說,“我确實在申請國内的項目。”
“真的啊!”符确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些,有點興奮,“哪個項目啊?南海項目剛起步,深海,您鐵定一申一個準!”
江在寒沒有正面回答,隻說:“你還挺懂的。”
也對,項目申請階段本來就不該向他這個外人透露信息,而且符确也就知道這麼點,之前聽他哥提的。他又擡手搓那頭紮手的茂密闆寸,讪讪笑說:“班門弄斧了屬于是。”
江在寒插上筆記本,登錄頁面跳出來,他轉頭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這就走。”符确站起來,把椅子推回原位。他覺得江在寒不會聽,但還是忍不住說:“江老師生着病别太辛苦,早點回家休息吧。雖然年輕底子好,但不注意身體抵抗力越來越差,上了年紀都是要還的!幹嗎這麼看我……您别不愛聽啊忠言逆耳……好吧不耽誤您我走了。”
江在寒面無表情盯着他,符确懷疑再啰裡八嗦下去這人可能要黑臉喝他走。
江在寒隻是覺得奇怪。
一直以來符确在他的印象裡都是年輕氣盛、活力張揚的。
沒想到講話卻有老氣橫秋的一面。
念念叨叨的,語氣像……
外婆。
***
江在寒中午就回去了。
手上的工作不算太急,他也不想效率低下地硬扛。
經過一樓前台時,系裡的小秘叫住他:“之前一個學生送來給你的。”
和他給周明遠送藥時用的牛皮紙袋很像,稍大一點。江在寒點頭道謝,拆開,裡面是兩隻墨綠錫罐,遠山飛鶴圖案間寫着“桂花白茶”。
産地霭裡。
符确沒打算無聲奉獻,他塞在裡面的紙條超大,字也超大:
江教授,桂花白清嗓潤喉,希望您喜歡!
BTW,我外婆是霭裡人,所以,咱們怎麼算都是老鄉~
落款的符确兩個字龍飛鳳舞,看着就很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