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了解江在寒的經曆,憑什麼要求江在寒和他一樣處理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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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崽,”符确次日一大早出現在工程樓,恰好撞見趕着上課的周明遠,“你是不是背着我轉專業了?”
符确懶得搭理,心裡暗想:他出現在工程樓的頻率确實比商學院高。
海洋工程的課表他都快背下來了。
今天要去的還是本科生的課。
周明遠看了眼教室門口的電子屏,屏幕上顯示這節課的課程名和教授。
善于觀察的周明遠露出秒懂的表情,豎起大拇指:“為了追助教,連本科生的課都不放過,深情。”
符确這才看見和江在寒同事走進教室的陳沉。
……
江在寒今天也戴了口罩。
襯衫是灰青色的,銀灰領帶。
他為學生介紹了陳沉,本科生比較活潑,熱情歡迎了一番,玩笑着請助教大人高擡貴手。
又關切地詢問:“教授是不是感冒了?又到流感季了。”
江在寒回答:“不是病毒。但這節課我會戴着口罩,以防萬一。”
“教授不舒服還要給我們上課,我們很過意不去啊,”前排的學生沖江在寒眨眼,“讓我們自習吧教授。我們會好好學習的,保證!”
“好,”江在寒露在口罩外的眉眼輕輕彎了一下,像是在笑。
那學生是頑皮地開玩笑,江在寒這麼一應,他們反倒跟受驚的鹌鹑似的,呆呆說“啊?”。
江在寒接着說,“如果下課的時候,你們可以解出這個鋼架的彎矩剪力圖。”
驚訝的“啊”變成喪氣的“啊”。
“太難了教授。”
“彎矩分配法,我的一生之敵。”
……
江在寒鼻音比昨天似乎重了些。
但不影響他内容精彩講解細緻。
和概述課不一樣,這是專業基礎的力學課,符确一點沒概念。江在寒講故事一般,不緊不慢一點一點将知識點講述出來,清晰易懂。
他那麼優雅從容,符确忍不住想,昨晚的事江在寒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沒有受到影響。他像打發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一樣打發了符确,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隻有符确輾轉難眠。
他靠聽到的幾個詞摸索着查到江在寒和張亞提到的協會官網,确認江在寒依舊是申請者,沒有撤銷,放了一半心。
又斟酌字句,還在備忘錄裡打草稿,為了今天跟江在寒道歉。
符确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江在寒從頭到尾沒有往這邊看過。
下課不到兩分鐘,教室裡的學生就走光了。陳沉在前面整理收上來的作業,江在寒退出投屏收好電腦。
符确沒什麼動靜地出了教室,在後門邊靠牆等着。
符詠給他發的資料中還有江在寒曆年的成績單。每年都第一的人,唯獨中考,差2分錯過初陽的分數線。
小小年紀,蠻有手段。
就這麼不喜歡初陽嗎。
符确收起手機,走道上來往學生偶爾有人同他打招呼,符确應着,忽然聽見陳沉的聲音從教室裡傳出:
“老師?!”
聲音不大,但符确聽見了,那一聲非常慌張。
符确轉頭跑進教室。
江在寒垂着頭,被陳沉架着胳膊往椅子上扶。
符确疾步往講台走:“怎麼回事?”
“老師說有點頭暈,就,就栽倒了。”陳沉怕江在寒悶着,手忙腳亂地幫他摘了口罩,看看符确又看回江在寒,焦急地說,“怎麼辦啊?是低血糖嗎?”
符确看清江在寒的臉。
白得像紙。
眼下的青黑那麼明顯。
江在寒眉頭緊皺,有意識,但看得出很不舒服。
“去醫院。”符确走到近前,“别抓他左手。”
陳沉沒什麼思考能力,聞言機械地松開江在寒的手臂。
江在寒眉心舒展開了一點。
符确背對他蹲下來,示意陳沉把江在寒扶到他背上。
“不用。”江在寒微微睜眼,“坐一會就好。”
“江老師,”符确依舊蹲着,回過頭看他,“身體要緊,去醫院看看吧?”
“真的不用,我有時會這樣。”江在寒面對着符确,從陳沉的角度,他在回答符确,“謝謝你,但去醫院也沒什麼用。坐一會很快就會好。”
隻有符确知道,江在寒不是在看他,視線偏下,沒有與他對視。
符确心髒失重似的一墜。
張口說:“江……”
“陳沉,”江在寒沒等他說話,偏過臉,“麻煩跟我去辦公室。”
陳沉把作業塞進自己的書包背起來,幫江在寒拎起電腦包,跟着他出了教室。這回陳沉走在江在寒右側,空出來的那隻手虛擡着,生怕江在寒暈倒時刻準備攙扶的架勢。
符确自始至終沒有機會再說話。
江在寒的背影漸遠,盡頭是雙開玻璃門.
亮堂的教學樓外,陰沉欲雨。
陳沉推門時,穿堂風吹得江在寒的襯衣向後鼓起,整個人顯出些落拓的寂寥。
方才墜落的失重感再次傳來,變得緩而長,符确倏然生出一種預感:
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接近江在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