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回頭看符确,符确也在看他,在笑,嘴角彎起個勾。
“都是認識的叔叔幫忙捎過來的。”符确說,“我媽老覺得這邊大農村沒吃的。我其實不太吃零食,但也不能打擊福女士獻愛心的積極性,江老師幫我,拜托拜托。”
符确隻是這麼說,怕他有負擔,江在寒稍微一想就明白。
千裡迢迢,一定是知道符确喜歡、想要,才麻煩人捎過來。
“謝謝。”江在寒說。
他不覺得自己神态語氣和平常有什麼不同,但不知為什麼,符确收了笑意,稍稍弓背湊得很近盯着江在寒,問:“江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江在寒後面是台面,沒退路的。
他抓着台沿,稍稍後仰,“沒有。”
“臉色不大好。”符确皺起眉,“是為評選委員的事緊張嗎?你的講稿,要不要演練一下?我當聽衆。我也不是完全不懂,江老師,别嫌棄啊。”
江在寒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
如果說緊張,那不是為面試。
而是因為這将是他第一次與徐徽言見面——
雙方都知道的情況下,正式的面對面的見面。
“江老師,到時候台下肯定也有身在能源行業但不是你這個專業的人吧?拿我試試手,超合适!”
有道理的。
評委不可能和江在寒一個研究方向,他既要展示自己的專業水準,又要顧及聽衆,深入淺出讓大家知道他在講什麼。
江在寒想了想,同意了符确的提議。
他又說:“謝謝。”
符确就是個誇誇怪。
江在寒的自薦15分鐘,符确誇了半個小時。
“我是真心覺得好,江老師,你别這個表情,我不是胡亂敷衍你。”符确雙手捧心,“除了那個插滿箭頭的小方塊和什麼圖,我都聽懂了,專業名詞不懂但完全get到你的底層邏輯。太厲害了,江老師你全世界最厲害!他們肯定求着你入會……你别走啊江老師,哎喲我這個真心天地可鑒,我剖出來給你看看。”
江在寒關了房門。
他就不該寄希望于符确。
符确就是個熱衷捧場烘托氣氛胡言亂語的小孩。
全世界最厲害……
除了外婆,沒人會這麼跟他講。
哄他玩的。
符确還在門外表忠心。
怪吵的。
江在寒坐下來,筆記本放在一邊。
他扭頭,正對的顯示器熄了屏,倒映出他自己。
他看見漆黑屏幕裡的自己。
竟然在笑。
不知道算不算笑。
隻是氤氲眼角一點淺淡的、不易察覺的笑意。
***
江在寒出發去機場這天,A市的雨終于停了。
符确提出開車送他,江在寒沒接受。機場在北邊,從R大過去的路沒有毀壞得太嚴重。江在寒叫了uber,提着熨燙好的兩套西服出了門。
江在寒獨來獨往慣了,踏出門就打算上車,沒有回頭的習慣。
今天卻聽見符确在後面喊他。
“江老師加油噢!”
符确穿着家居服抱着喵站在門口,他把喵的一隻爪拿起來上下揮了揮,“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喵~早點回來,不許勾搭外面的野貓噢,喵~”
江在寒愣了一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這情景說不出的怪異,好像……
像送丈夫出門的妻子抱着孩子,說努力工作早點回來。
*
商學院的教學樓和宿舍樓都沒開放。
符确在家裡上課,開着外放邊聽邊做俯卧撐。球友群一片哀嚎,本來這周洛杉矶湖人要來A市比賽的,因為飓風暴雨取消。看不到偶像詹姆斯,符确提議等體育館重新開放,來場友誼賽解解饞。
周明遠的消息跳出來:幫忙聯系江教授!十萬火急!在線等!
符确一看找江在寒,電話打過去。
周明遠像是快走了幾步,壓低聲音:“江教授呢?Marina也聯系不上他。”
Marina是系裡的秘書,手裡有所有人的日程、聯系方式、緊急聯系方式。她找不到人,周明遠看來就很嚴重了。
符确:“出城了,飛機還沒落地呢。怎麼?考砸了?他不會給你開後門走關系的。”
周明遠:“不是!工程樓這邊來了個澳洲小孩,找江教授。說是親戚還是什麼,沒聽明白。中文不好講不清楚,英文口音也很抽象。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符确想起來,他剛得知婚約時,試圖找過江在寒家。
沒找到。
聽說全家早就移民去了澳大利亞。
不過江在寒在初陽填的家庭信息表裡隻有父母,沒寫兄弟姐妹。
符确:“明天回來。什麼小孩?确定是找江老師?”
“确定,人正在江教授門口坐着呢。搞得跟千裡尋父似的,慘兮兮的。”
“等着,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