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江在寒很不喜歡聽徐徽言談符确。
符确隻是個學生,他什麼都不知道。
徐徽言不該把他扯進來……
不,江在寒自己不能把他扯進來。
“因為是同鄉,所以稍微親近一些。新來的學生都是這樣。”
“差點忘了,江教授也是深市的。”徐徽言靠向椅背,“家人都在深市嗎?”
“家人。”江在寒低聲重複,緩緩說:“我沒什麼家人。”
徐徽言當然知道。
江在寒的媽媽早已再婚,并與先生育有一子,全家移民澳洲。想必江在寒這樣尴尬的身份,很難融入新家庭。
包廂僻靜,光線昏暗。
江在寒視線向下,眼瞳被長長的睫毛遮擋,看起來有些落寞。
他該來找我。
徐徽言想。
徐徽言很體貼地終止了這個話題,聊起了正事。
“今天請江教授來,其實是想問問,江教授有沒有興趣來宏遠——噢,當然不是全職,江教授R大的教職自然更重要——隻是兼職高級技術顧問,有空的時候過來培訓、指導一下宏遠的技術組。”
江在寒擡起眼看他,一時沒回應。
Zach補充說:“宏遠的北美分部就在A市,從R大開車過來二十分鐘。我們在墨西哥灣有六個大型油氣項目,三個已建三個在建,不論是維護還是新設計,都很适合江教授上次提出的創新方案。如果江教授願意指導,對宏遠是巨大的效率提升,對江教授的工業應用經驗也很有幫助。希望江教授認真考慮一下。”
這話很客觀。
江在寒的成果一直都是理論的公式推導和實驗室的局部驗證,從來沒有機會應用在實際工程中。
實際工程會有很多實驗室預料不到的問題,徐徽言提出的,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江在寒一直以來關注南海項目,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專利得到工業應用。他原本的計劃是,通過南海項目在國内得到認可和知名度,到時候接觸徐徽言的機會更大。
現在徐徽言主動找上門……
江在寒面色如水,靜靜聽徐劉兩人講完。
他不緊不慢地向二人表示感謝,然後說:“我剛入職,教學和論文任務比較重,很擔心沒有足夠的精力和能力效力宏遠。”
“這點江教授不必擔心,”Zach看了眼徐徽言,得到默許,接着說,“你過來做顧問,時間自由,看你的安排。”
江在寒想再推辭,徐徽言說:“不用又壓力。”
他離開椅背,前傾上身,手肘撐在桌面,凝視着江在寒的眼睛,說:
“也不用現在就急着拒絕我或接受我。”
***
江在寒知道符确發了信息打了電話,但他不想在徐徽言面前回複,所以一直等到與徐、劉分别。
“江老師你在哪啊?晚上不安全,我去接你。”
“不用,到酒店門口了。”江在寒從旋轉門旁邊的玻璃門走進大堂,符确就在面前,沉着臉一副急着出去的架勢。
看見江在寒,他緊繃的臉色一下放松下來,好像自己隻是飯後消食剛好遛達到這個位置似的。
“江老師。”符确見他一個人,危言聳聽:“你知道H市有多亂,大晚上自己在外面走?!我擔心死了!就前天,兩條街之外的便利店才被持槍搶劫過!”
江在寒時常覺得符确不像個年輕富二代,開皮卡、組裝家具、會做飯,還有時不時苦口婆心的叮囑……
有點啰嗦。
不過,并不讨厭。
江在寒對他淺笑一下,寬慰說:“吃飯的地方很近。”
符确對江在寒的笑沒什麼抵抗力,像個炸毛貓被安撫下來。兩人一道上樓,他唧唧歪歪:“近也要小心。下次提前告訴我,我去接你。那,你們,徐大老闆請你吃什麼好吃的了?”
“湘菜。”
“哦哦我知道,新開的吧?我查到過那家,評價很好,本來想……江老師很喜歡吧?”
符确情緒不高,不像平常查到好吃的店就興奮地問江在寒要不要去。
江在寒原想說“很好吃”,看符确委屈巴巴看他,忽然明白他本來想找自己一起去的。
“還好,一般。”江在寒違心道。
“是嗎?”符确露出慶幸的神色,大概不想表現得高興,撇嘴說:“肯定是找人刷評論了。”
江在寒在電梯的鏡面内壁看着符确表情變化,心裡居然蹦出個詞,可愛。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移開視線。
簡直淫詞穢語。
一定是被符确傳染了。
符确竟然真的在翻看網上的評價,還對圖片評頭論足了一番。
江在寒想要跳過這個話題:
“别看了,沒你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