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沒吃,中午吃了一點點……”符确從滿當當的餐盤中擡起臉,語氣委屈:“你一直不回我消息,哪有胃口吃飯。”
江在寒這才想起他手機早上就沒電關機了。
後來有醫護過來問情況,又陪着秦媽媽去檢查,一直沒顧得上沖電。
“聽秦立說,阿姨前幾年發過病?”
“嗯。腦動靜脈畸形,上次也挺嚴重的,醫生建議做手術,秦媽媽不同意。”
“喲,我外婆也是這個毛病。”
江在寒看着他。
“現在沒事了,”符确伸手在江在寒眼前打了個響指,“幹嗎表情這麼凝重,現在醫療多發達啊,她老人家現在活蹦亂跳能吃能睡、揍我的時候力氣可大了。”
江在寒眉心舒展開:“那就好。”
“阿姨為什麼不願意做手術?”
“秦立說,他有個伯伯,開顱手術碰到神經,癱瘓了,不認識人,一直在做康複。秦媽媽害怕,想保守治療。”
“小概率事件吧?不過美國庸醫确實不少。”
符确向來不滿美國的醫療系統,周明遠崴個腳普通醫生推給骨專科,骨專科推給運動神經專科,各種檢查一通做下來,賬單兩萬八,屁用沒有。還不如江在寒那兩瓶藥。
“不過有一說一,治療大病還是有優勢。我外婆做過兩次手術,第二次在舊金山醫學中心做的,挺成功的。想想還後怕,她當時在朋友的葬禮上昏倒,國内幾個有名的專家臨時根本約不上,還好我爸當機立斷半秒沒耽誤直接醫療專機送到三番。是個華人醫生,技術好經驗足,我聯系一下吧?我爸的高中同學。”
江在寒光是聽符确說,就跟着緊張。當時危急的情形,家人一定吓壞了。
“情緒波動是常見的誘因。在葬禮昏倒,一定是很親密的朋友吧。”
“是啊。外婆說是她發小,最好的朋友。外婆以前一直不肯離開霭裡,直到我媽懷孕,她才為了照顧我媽去深市。我稍微長大點上學了,她想回去又突然生病,等休養好再回霭裡,她那個朋友已經去世了。可不傷心嘛。”
江在寒點點頭,擺好的筷子被他撥歪了。
“哎生老病死,沒辦法。”符确看他跟着難過,後悔自己話多。“我聯系那個醫生看看檔期。”
“還是先問問秦立那邊的意見。或許可以先讓他說服阿姨去面診,聽聽意見。”
江在寒也覺得拖着不是辦法,拼運氣似的,萬一呢。不過他從來沒有向秦立或秦媽媽表露過自己的想法,一來他自己不是醫生,二來每個人有自己的習慣和顧慮,在勸說和沉默之間,他從來選擇後者。
“行,一會我問問秦哥。”
他們吃完結賬,出門發現整條路都挂上了萬聖節的彩燈。
一個完整的骷髅就吊在飯店門口的大樹上,兩隻眼睛的□□泡閃着光。
“後天嗎,萬聖節?”符确被門上的假蜘蛛網纏了手,甩了兩下,“咱們家還沒買糖。江老師,明天去趟超市吧?咱們扮個什麼呢?來不及買服裝道具了。”
這些節日江在寒沒過過。一般門口沒有裝飾、廊燈不亮,小朋友基本不會過來。就算有人過來,江在寒會在黑燈瞎火中安靜地等人走。
符确看起來挺期待。
可以讓他應付要糖的小孩。
于是江在寒“嗯”了一聲。
*
快到家的時候,秦立給符确打電話,告訴他倆,他媽媽醒了。符确順便提到三番的醫生,秦立說他也害怕他媽媽毫無預兆的發病,盡量勸勸。
江在寒手機充上電,給喵開罐頭。
銀點急切地拿腦袋頂江在寒的腿,喵喵喵個不停。
“别賣慘了胖子。”符确拿了勺,蹲好,準備喂喵,“我看這幾天的照片,你跟小姐姐玩得挺歡啊。”
江在寒不舍得送喵去寵物旅舍,每次出門會在上門照顧寵物的網站找人來家裡,每天過來喂食鏟屎陪玩一小時,然後給主人發照片。
“胖子到底認不認得我們?”符确邊喂邊問,“我覺得它毫無節操,見誰都自來熟。”
“自來熟很好。”
江在寒被搶了活,倚着門看着一人一貓,有點犯困。
他聲音懶懶的,對符确說:“你也自來熟。”
“我沒有我很矜持的,”符确争辯。
他回過頭,看見江在寒半眯着眼正望着他。
符确回味江在寒剛才那句話裡軟綿綿的慵懶,呼吸一促。
“我隻對江老師你自來熟。”
江在寒不置可否,輕輕笑了一下。
他沒告訴符确他想起來運動會的事。他打算私藏這份意料之外的愉快,隻在符确起身時,悄聲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