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尹鴻今日正好休沐,早起用過膳後就在書房寫字。聽到管事來報,說是姚明珠來給自己請安。
“去看過你母親了?”
“見過了。”姚明珠站在一旁,低頭答道。
“過來,為我磨墨。”姚尹鴻頭都不擡,下達命令。
姚明珠單手挽着寬大的衣袖,右手捏着墨塊,一點一點地磨着。
姚尹鴻寫得一手好字,外人隻知道他善于好看周正的隸書,卻鮮少見過他那行如流水的草書。
磨墨的手一直沒有停,哪怕酸得厲害,姚明珠也隻是用另一隻手托着手腕,沒有吱一聲。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姚尹鴻才放下手中的筆,問道:“看得懂是什麼字嗎?”
姚明珠這才停下手裡的動作,擡眸看了一眼,答道:“是個忍字?”
“知道我為何寫這個字嗎?”
“父親是想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你與寶珠不同,她隻要會認幾個字就行。你的學問可是你祖父親自教的。”姚尹鴻看着眼前這個女兒,有種說不上來的情感。
“那是因為祖父堅持将我養在身邊,父親也不能不同意。”姚明珠冷靜地回答,絲毫沒有被姚尹鴻牽着鼻子走的可能性。
“你現在有人撐腰了,開始不聽我的話了,是嗎?”
“女兒不敢——”
“現在你有了撐腰的人,還有什麼你不敢的。”姚尹鴻冷笑幾聲,繞過書桌走了出來,“别磨了,過來。”
姚明珠放下手中的墨條,跟在他的後面。見他走到另一邊坐了下來,但自己還是畢恭畢敬地站着。
“聽說前段時間你被綁了?”
礦場之事本就不是什麼秘聞,姚尹鴻打發個人就能查到。
“有勞父親挂念,女兒如今安然站着,實屬老天保佑了。”
“确實是老天保佑,不過保的卻是宋蒙。”
姚明珠眼光一閃,心中疑惑為何姚尹鴻如此忌憚這個遠在樊縣之人。不僅派人監視着,還格外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
“晚上你同宋子承說道說道,與武郡王辭行,回樊縣去。我會為他在那謀個好差事,總好過趟京城這潭渾水。”
“女兒恐怕無法勸服他。畢竟父親的教導是,出嫁從夫。為人妻者要事事以夫君為重……”
“啪”的一聲,生生打斷了姚明珠未盡的話語,吓得她不由一驚,擡頭看着怒氣中的姚尹鴻。
“這話你倒是記得牢,可前面的呢,幾時見你聽過我的話?”
姚明珠緊閉雙唇,不再說下去。
“若你聽我的話,就不會到今時今日的地步了。”姚尹鴻嫌棄的模樣,更加刺中姚明珠的内心。
她猛地揚起頭,毫無畏懼地看向他,顫抖的聲音裡透着積壓許久的憤怒。
“我究竟是何地步?還請父親明示。你可曾當我們是子女。無非是你官場上的搭橋闆罷了。一個可以犧牲妻女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呢?”
話音剛落,姚明珠就被一道手風扇過,臉上瞬間火辣辣的疼。
“逆女——”姚尹鴻被她這話氣得不輕,打人的手放下來都是麻的,“出去——”
姚明珠捂着臉走出了書房,也顧不上那些丫鬟婆子驚奇的目光,獨自走回東屋。
因為害怕被宋子承知曉自己挨了打,白天姚明珠都在用包着布的冰塊敷臉消腫,好不容易下午對着鏡子才感覺消了一些,但臉上隐隐還有紅印子。姚明珠想了想,拿起梳妝台前的粉末,一點點地撲在小小的臉上。
宋子承今日比較忙,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姚明珠記得他的口味,讓廚房準備了點清淡菜式,配了一壺酒。可能是因為等人過于枯燥,她便靠在窗邊的小桌子旁,一邊看着書一邊時不時朝窗外望去。等着等着她竟有種昏昏欲睡之感,手慢慢地滑了下來,臉側靠在上面,還真睡着了。另一隻手抓着書 ,無力地垂了下來。
這便是宋子承剛踏進屋裡看到的美人側卧圖。他壓不住嘴角,靜悄悄地走到跟前。低下身子,取走姚明珠手裡的書,放在桌上。
姚明珠的睫毛很長,密密濃濃的。鼻子是小兒俏,上面依稀可見稀松的絨毛,很讨喜。那張小嘴,每次見到都是帶着讓人不能忽視的紅色。不知是不是抹上去的。想到此處,宋子承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柔軟的嘴唇,見沒有掉色,暗笑自己此時像極了一個登徒子。
“你……你回來了?”姚明珠睡得正沉,感受到有人挨着自己,蓦然就醒了。
宋子承站直了身子,心虛道:“恩,剛回來,瞧着你睡得正香。餓了吧,可以開飯了。”
姚明珠早就在屋裡備好一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