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走進來,就看到呂冰言坐在老闆椅上,神色沒有前幾天他看見的失落與瘋癫,而是近乎正常人,但無法掩蓋的陰濕。呂冰言手支着頭,眼睛輕輕的眯着,眉頭因為事多而皺着。
“老闆,我來了。”助理畢恭畢敬的站在旁邊,眼神不自覺的打量着呂冰言的狀态。
“不用看了,沒事。”呂冰言睜開眼,眼神盯着助理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好奇。
“······嗯,呂總有什麼事?”
“今天司機不在,你送我去玫瑰園。”
“玫瑰園?”助理有些錯愕,臉上的表情更加掩飾不住。呂冰言那樣幾乎算得上冷血的人,怎麼會想去玫瑰園這樣的地方?
“你不知道玫瑰園在哪?”呂冰言輕輕皺起了眉,“a市最大最熱門的玫瑰園,你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助理沖着他搖了搖頭。
“現在就走。”呂冰言堵住助理接下來想說出的話,站起身,去穿在旁邊放着的西服外套。
助理也沒再說話,轉身走出房間,去樓下發車。
一路上,他們兩個默契的誰都沒說話。
助理一邊開着車,一邊通過後視鏡望着身後老闆沉默的抽着煙。車窗微微打開一條縫,細白的煙霧順着窗縫溜了出去,在疾馳的風中恍然不見身影。
呂冰言就盯着窗外消失的風景,沉默着繼續制造煙霧,琥珀色的眼眸微眯。窗子是透明的,卻還是有倒影,映射着呂冰言吞吐白煙時的神态,車子行駛的太快,呂冰言看不清,隻有無數飄渺的白煙,被撕裂在狂風中。
他看人間風塵撕裂,同樣看與愛人分别。
玫瑰園離這裡不算近,呂冰言估算,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才到玫瑰園。
“你不用跟着,到時間我打電話給你。”呂冰言手中攆着煙頭,對着助理說。
助理不知道呂冰言到底要幹什麼,隻能點點頭,先帶着車離開。
玫瑰園因為季節的緣故,現在沒有多少人來。這裡的玫瑰花意外的生命很頑強,還有很多沒有枯竭,在皚皚白雪中綻放出最顯眼的紅。
呂冰言在山上俯瞰着山下的玫瑰,而後為了觀察仔細,隻能前往山下。
成山遍野的玫瑰花從遠處看确實很震撼,從近處看感官不一樣,卻都是震撼人心的美感。呂冰言順着階梯走到山下,随後靠近玫瑰花叢,蹲下身。
他曾經來這裡,是為了給白錦逾一個驚喜,現在隻剩他一個人來了,也早已物是人非。
他們之間經曆了太多太多,連呂冰言都形容不來的疲憊。
他對着一朵玫瑰花蹲下來,看着它嬌豔欲滴的花瓣,上面還殘餘着冬雪融化而流下的水,彙聚成流轉無力的水珠,靜靜的躺在綿軟的花瓣裡。
呂冰言突然生了心思,想要摘下一朵拿回去養,畢竟這裡也沒說不可以摘玫瑰花,摘少點也是可以的。
呂冰言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卻錯不及防的被刺了一下。很微小的疼痛,細細密密的從指尖傳來,呂冰言卻忽然愣住了。
他這才注意到,橫在玫瑰上面的,還有一根細長鮮綠的荊棘。
荊棘與玫瑰。
荊棘玫瑰。
和白錦逾的回憶又洶湧的來了個回浪,打的他錯不及防。
明明他和白錦逾幾乎算得上是天作之合,此刻卻被看似飄渺的荊棘橫在前面,無法越過,細細的荊棘纏上他們的手腳,再愛,也不得不暫時放手。
呂冰言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流淚,明明這麼多天,他都在看似堅強的撐着,哪怕再疲憊也沒有流露,人皮之下好像是死屍。直到今天,他才仿佛真正感受到來自自己心底的情緒,也在悄無聲息的流浪,他們也是炙熱的,隻是相比白錦逾,他們更虛無缥缈。
呂冰言隻感受到臉上傳來溫熱,随着臉上的皮膚而往下落,路過的地方留下一片的溫熱和濕潤,淚水随着他臉上的抽動,流到他的唇角,再堪堪往嘴裡滲。
累是苦的。
此刻他才有 23歲的模樣,拼命撥開荊棘,哪怕無邊的模糊已經讓他看不清什麼,唯一留在他眼底的,隻有玫瑰的血紅,和荊棘的嫩綠。
他拔起那一束玫瑰,掌心因為尖刺而流出濃稠的血,他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的把玫瑰緊握在胸口,感受着胸腔來自心髒的跳動。呂冰言眼淚流了滿臉,刺得他眼眶生疼。雪花又應景的飄了起來,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那麼冷肅蕭條,唯有掌心的溫度還在支撐着他。
“白錦逾!你回來啊。”呂冰言握着玫瑰,吼聲被無情的撕碎在滿天無望的雪中。
他好像生來,這顆心就是為了白錦逾而跳動。
白錦逾讓他感受到生命的炙熱,也有血液的炙熱。
可現在,唯一的那股暖流,被撕碎在這場雪中。
四年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