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會說,一個婢子死便死了。或是說多少人擠破頭都想把自家姑娘塞進丞相府的大門,哪怕是做妾或外室。說她踩了天大的狗屎運被侯府中人央中,甚至會帶上她早已過世的父母宗族,說她祖墳上冒青煙了卻不曉得珍惜。
或許也會有人替她可惜,但在茶餘飯後的談資中,口口相傳後她成為了不知曉真相人眼中的“□□”,她會成為“婊子”,“浪蹄子”、“狐媚子”或“一看便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貨”,謠言不會終止,除非她死。
但沒有人會聲讨高門貴府中的丞相和世子,幾年過去,他們隻會記得丞相曾為大盛做出多少貢獻,哪怕大部分是為了加官晉爵的一己之私,哪怕他裝瘋賣傻之後還偷偷讓自己黨派之人上奏增高賦稅,在這亂世之中依舊想着如何壓榨貧民的最後一點積蓄,被蒙住眼的百姓依舊會贊揚他們的美德,那些輕易被洗腦之人更會毫無目的的成為他們狂熱的追随者。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而她,她,她們,皆在這苦海之中沉浮。
“姚二姑娘,如今在你面前有三條路,第一,咱家可以指你一條生路,咱家這督主府新建不久,若你手腳勤快,你可以在督主府做活,等外面那些風言風語過去了,你自行選擇是留下來還是離開。”
“第二,你若是真的想死,咱家尊重你的選擇,但你斷然不能死在咱家這督主府上,到底是咱家救了你,不求其他,但咱家這督主府有無數人盯着,你不可再給咱家尋麻煩。”
“第三,”明月皎對上姚二姑娘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報仇。”
她果真從姚二姑娘的眼中看見了名為動搖的情緒。
“咱家答應你,會讓相府落入萬劫不複之地,但咱家需要姑娘你的幫助,如果姚姑娘能鼓起勇氣助咱家一臂之力,推翻相府會更為容易。”
“當然,說着輕巧,咱家也知姚二姑娘的不易,斷然不會逼迫姚二姑娘,一切由姚二姑娘自行定奪。”
姚二姑娘嗫嚅着,遲遲說不出話來。
“我需要一些時間……”她讷讷。
“好。三天,咱家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咱家會來詢問姑娘的答複。若姑娘想通了,也可讓小厮傳話于咱家。”
……
“那官人同那小姐在滄海盡頭定下了山盟海誓,除非明月東升,山河倒流,情自不相斷……”
明月皎上了閣樓雅間,便見沈宴禾正癡癡的望向台下那說書人,似乎被她所講的吸了魂一般,連盞中的茶水涼透都不曾察覺。
明月皎沒有打斷她,她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目光随着公主一同轉向那說書人,她聲似杜鵑啼血般凄厲,講述的故事更是令人動容。
待到她講完,施施然行了一禮,博得滿堂喝彩,沈宴禾回味一番,方才轉過頭來,她将那盞中涼了的茶水倒入一旁的景栽中,旁邊的丫鬟将重新沏好的茶給她滿上。
“大人倒是讓本宮開了眼。”沈宴禾撥弄着她嬌嫩的手指,語調間帶了一絲調笑,“因着一姑娘耽擱那麼長時間。”
明月皎知她打趣兒,沒馬上回她的話,而是拿起筷子夾了塊合蒸,略微蹙眉:“略鹹。”
“鹹還不好?”沈宴禾抿了口茶,“現在鹽價上漲,也就這兒舍得用鹽了。”
明月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莫名問了句:“公主舍不得?”
“舍不舍得的,怎是本宮能說的算的?”她輕輕歎了口氣,“這人呐,哪兒像大人這般可以随心所欲啊?”
“公主謬贊,隻無論是誰,都會有身不由己的事情。”明月皎瞥見了沈宴禾眼底的憂傷。
“不過若是公主喜歡這說書人,咱家便向這掌櫃的要了去又何方。”
“不必了。”沈宴禾卻是拒絕了。
“秋獵即将開始,”沈宴禾笑意吟吟的看向明月皎,“本宮期待大人定然會上演一出大戲。”
“咱家不會讓公主失望的。”明月皎偏頭看向窗棂外的車水馬龍,眼底流露出一分勢在必得。
明月皎走時,最後看了一眼茶樓的牌匾。
“悠然居。”她默默念了一聲。
。
“哎,兄台,這悠然居怎麼不開門了啊?”
“你不知道嗎,聽說掌櫃的買私鹽違背了律例了,聽說那掌櫃的還是巡鹽禦史的血緣至親呢!”
“那不是陛下……”
“噓——不要妄議朝政,沒事兒兄台,沒了悠然居還有紫霞軒嘛,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