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督主大人。”拿到妹妹的信物之後,姚姑娘緊繃着的情緒到底松弛了些許。
“她狀态不太好。”
聽明月皎說這話,姚姑娘猛然擡起頭,原本放松下去的心再度被吊起:“勞煩大人……”
“想讓咱家照顧她?”她尾音微微微微上揚,然後明晃晃地攤開了自己的手:“總要有點什麼好處吧。”
“大人,小女子無以為報……”姚姑娘的臉微微泛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急的,“若大人不棄,民女甘為……”她咬了咬牙,那兩字未曾說出口,但明月皎卻是聽懂了。
她看見姚姑娘抑制不住的顫抖的手,心間有些說不明道不盡的意味。
“你妹妹是無辜的,咱家定然不會虧待她,至于姚姑娘你什麼時候能離開這牢籠,還要看姑娘自己的本事,”明月皎輕輕點了下自己的腦袋,“或誠意。”
明月皎并不覺得姚姑娘會帶給她什麼未知的驚喜,隻是現在很多事情沒有确定,她暫時不能放了她。
她走到門口了,卻又折回身子,想到姚姑娘那髒兮兮的樣子,她對獄卒說說:“姚姑娘的牢房潮氣過重,畢竟以前也是在三皇子的府上待過的,加之女人本就比男人要柔弱些,若她提出什麼不過分的要求,你們也别為難她。”
獄卒雖覺得奇怪,在明月皎塞給他一片金葉子後也是應下了。
“姚二姑娘何在?”
“應大人的吩咐已将上好的廂房分配給她,隻是……”
“隻是什麼?”
“我們找到姚二姑娘的時候,她渾身是血,似乎……被撕裂,她神經有些錯亂,雖請了大夫仍不見好轉,隻是身上的傷口止住了。”
“步驚瀾當真對這姚二姑娘做了那種事?之前派到相府的暗線為何不報?”
“回大人的話,姚姑娘那天說的話雖有所隐瞞,但她所言的确非虛,隻可惜姚姑娘說的太晚了,她在被抓之前也将此事告知于三殿下,但找人也需一段時間……我們的人是和三殿下的人同時找到姚二姑娘的,所幸姚二姑娘還吊着一口氣。至于為何不報,一個婢女……不,因為想着畢竟是相府私事,沒必要……”那侍衛看明月皎面色不好,最後幾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是覺得,這件事完全不能扳倒相府,所以替咱家擅自做決定了嗎?”明月皎的聲音很平靜,但在開口那一刻,她卻知道自己失了分寸。
“大人,邊大人曾說,成大事者,應不拘于小節,如今身處亂世,這些事情早已數見不鮮……!”
明月皎的面色有些發白,但那隻是她一瞬的情緒,她笑了笑,随後說:“你退下吧,此番辛苦,等到相府瓦解之後,咱家不會虧待你們的。這次救人有功,管家已備金銀,拿你令牌便可去取。”
“多謝大人。”那侍衛也知自己說話逾矩,他神情緊張,“大人……”
“既知有錯,便自行領罰吧。”明月皎聲音淡淡,越過他走了過去。
“是。”
明月皎随後到了布置好的廂房中,推門前她刻意先敲了幾下,可她進去時那姚姑娘的妹妹還是瑟縮了下。
她像狩獵季的小鹿一般瞪着那無辜卻充滿驚懼的一雙大眼,看明月皎擡起手,身體下意識便做出了反應,她嗚咽着說:“不要打我……”
她的聲音太小,明月皎沒有聽清,她走上前一步,卻見面前的姚二姑娘連連後退,她怯生生的躲在牆角裡,努力将那恐懼的聲音壓抑下去,好像這樣便不會被人發現。
她挂上讨好般的笑容,可那模樣在明月皎眼中比哭還難看,她說:“我會聽話的,别打我……對不起……”
明月皎總以為她足夠麻木不仁,不會因着任何與她沒有直接關系的事情牽動她的情緒。
但是看的姚二姑娘下意識的反應,她的心像是被蒙住之後,又有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下。
她攤開手,向後退了幾步,退到門口處,到底是将語氣放緩了些:“姚二姑娘莫怕。”
姚二姑娘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但因明月皎的退後,原本逼仄的空間大了些,她不住深呼吸幾下,眸中逐漸恢複了幾分清明。
可清醒過後,原本的痛苦紛至沓來,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如同潮水一般,幾乎要将姚二姑娘整個人吞沒,她拔下頭上的木簪,擡手欲刺向自己,眸中沾染着決絕:“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明月皎趕忙打掉了她手上的簪子,她到底心急,拍姚二姑娘的時候沒收住力,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痕,猝不及防的,姚二姑娘的眼淚就掉下來,在她的手背上濺開。
明月皎似被燙到,她的手躲了一下,從襟前掏出幹淨的帕子,放到姚二姑娘手中。
她素來不大會安慰人,但也知曉此時應當先穩住她的情緒。
明月皎尚未開口,就聽見姚二姑娘的聲音:“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我尚未出閣,如今已然失了清白,以後……督主大人到底算半個男人,恐怕也會覺得我行為癫狂吧!”
明月皎張了張口,向來巧舌如簧的她卻不知說些什麼。
因為姚二姑娘說的沒錯,她既不能安慰她隻要忽視掉這些言語勇敢向前,也不能在此刻雪上加霜肯定姚二姑娘的說法,讓她現在羞憤去死。
人心裡的成見就如一座大山,在這最為封建、權勢壓人的京城中,誰會在乎姚二姑娘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