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訣的動作并沒有任何遲疑或停頓,他也淡淡的回了孟弦野一句。
“本王喜歡女子。”
孟弦野牽缰繩的手一頓,他沒有回沈訣的話,隻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空中突然傳來一陣鷹鳴聲,兩人擡頭望去,卻并沒有見到鷹的影子,可沈訣的馬卻突然受驚,馬的前蹄高高揚起,它的身軀随之劇烈抖動,受驚的馬好似一道失控的閃電,毫無預兆地暴跳起來。
沈訣臉色煞白,雙手死死地揪住缰繩,試圖穩住身形。他的雙腿緊緊夾住馬腹,身體前傾,孟弦野想要幫忙,可發狂的馬突然向前沖去,孟弦野的聲音被風聲淹沒。
馬猛地一個後仰,将趴在它背上的沈訣高高抛起。他想要抓住點什麼來保持平衡,但一切都是徒勞。
“砰”的一聲悶響,他重重地摔落在堅硬的地面上,揚起一片塵土。
沈訣痛苦地悶哼一聲,身體蜷縮成一團,臉上滿是驚恐和痛楚,可看着失控的馬狂奔而去後,他痛苦的神情早已不見,唇角甚至挂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緩緩起身,然後順着蝴蝶消失的方向向前走去。
可沒走兩步,沈訣再次跌倒在地。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的腿,神情有些懊惱。
應當早兩天恢複的。
可他現在必須要去找明月皎。
他強撐着站起身來,忽略每走一步腿上傳來的劇痛,往水流的下遊走去。
孟弦野追上發狂的馬,卻不見沈訣的身影。
他頓覺頭疼,不知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的答應和沈訣同行。
前面便是斷崖,孟弦野下了馬,快步走到懸崖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深淵,陡峭的崖壁如刀削斧劈一般,筆直地插入雲霧之中,讓人望而生畏。
孟弦野往後退了幾步,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沈訣不能在這底下吧。
沈訣就在懸崖底下。
準确來說,懸崖底下不僅有沈訣,還有受了重傷的明月皎和被明月皎殺死的步驚瀾。
看見沈訣的那一瞬間,明月皎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别過來。”
再看到沈訣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時,她甚至覺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于是明月皎拔高了聲音:“沈朝暮,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沈訣踉跄一下,眸光滑過死不瞑目的步驚瀾的屍體之上,他仍向明月皎走去。
明月皎是一個怪物。
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是這樣的。
劍尖抵住他的胸口,他也恍若未聞。
他該恨她,他該嫉妒她,他該殺了她。
可他偏偏下不去手。
他想要明月皎平平安安的活着。
沈訣,不,沈朝暮想要看着明月皎平安順遂的活下去。
“你右肩中了毒,雖然你将那塊肉剜了出來,但是若不及時處理,毒素依舊會蔓延你的胳膊,不久之後你的右臂會徹底廢掉,再也不能執劍。”
前世的明月皎廢了右臂依舊所向披靡,沈訣知道,無論自己來與不來,明月皎都會頑強的活下來,并且在無數次瀕死之際力挽狂瀾,但直到親眼看見那一刻。
她此刻唇色慘白,那雙往日裡漂亮的不像話的眸子裡布滿血絲,她白皙的面頰上沾染了灰塵、泥土和幹涸的血迹。
沈訣下意識覺得她應當是很疼的。
明月皎那雙疲倦又充滿警惕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她有太多話想問。
譬如沈訣是如何找到她的,怎麼知道自己中了毒,還有好多好多……想要問他。
但是她喉頭疼的厲害,幹涸的唇再難吐出那麼多問題,她合了合眼,扔了手中的劍。
沈訣走到她面前蹲下,他擡手,将明月皎的衣襟撕裂。
她瞬間瞪大了雙眼,下意識便擡手攥住沈訣的手腕。
“你……”
“我知道你是女子。”
沈訣的話無異于一道驚雷,讓明月皎原本就煞白的臉更是流失了最後一分血色,她聲音顫抖。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訣盯着明月皎的眼睛,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明月皎肩頭的傷也不能再等了。
他緩緩吐出那兩個字,在這一刻,他将自己最大的,唯一的秘密告訴了眼前之人。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