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知道她順杆爬的本事,本來沒打算接茬,直到看到她手指的位置。
“你說從哪邊走?”他看向後方那個不起眼的土坡:“你的意思是離開碼頭的不隻看守的那一條路?”
“嚴謹來說是這樣的,不過那條小路沒什麼人知道,這個碼頭向來走的都是大件貨物,沒人能偷拿,所以土坡那邊就沒看守的。”
似是被謝衡的情緒感染,江雲悠回頭看了看土坡,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謝衡心念飛轉,江雲帆昨日談合作時說,借他在朝廷的權利對莫家施壓放周遠離開,作為回報,江雲帆最後會将這批貨的處置權給他。
在那之前,兩人還需要利用這批貨将莫家的人勾出來,江雲帆是需要找吃裡扒外的内奸,而他則需要證據撬動這件案子背後的官商勾結。
清點船上人數時他是看着江雲帆拿着名冊一個一個點的,不可能有漏……
可萬一内奸是中途溜進來的,名冊上壓根沒有名字呢?!
江雲悠雖不管事,但這兩天也沒少聽說劫船的前因後果,她将這兩日信息一串,登時道:“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麼人?”
謝衡眼神鋒利起來:“你遇到他們了?”
“我是看到有兩個人,但我不确定……”
謝衡與身後的暨雨打了個眼神,率先往小土坡走去。
“愣什麼?帶路。”
江雲悠回神,忙提起裙擺跟上。
兩人在岔路停下,平陵北口一帶雖然水巷繁多,但出口隻有兩個,西邊是灣裡街鬧市,北邊連着嘉安湖。
江雲悠看向謝衡:“集市的可能性會不會大一些,畢竟那裡人多,方便隐藏。”
“不。”謝衡很快否定這個答案:“他們現在的目的不是隐藏,而且背後那人也不會選擇人多的地方。”
江雲悠隻聽懂前半句,但時間緊迫,她壓下疑問,轉身帶他往嘉安湖方向走。
正要拐入下一個路口時,謝衡忽的伸手攔下江雲悠。
她莫名回過頭,還沒開口,耳後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尖銳的箭矢直直朝她的面門射來。
江雲悠瞳孔驟縮,千鈞一發之際,謝衡從後面拽過她,手上揮劍擋掉了飛箭。
江雲悠頭次遇見這種大場面,心有餘悸的盯着地上顫動的箭尾。
還沒等她緩過神,牆上又接二連三的飛下箭矢,她哪見過這陣仗,手邊又沒有什麼抵擋的武器,隻能躲在謝衡身後,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角。
謝衡揮劍的動作很快,箭矢還沒近身就被他擋掉了。
江雲悠看向牆上的弓箭手,對謝衡道:“一共四個,左右各兩個……難怪不選人多的地方,原來要殺人滅口——所以我們這是正好撞到案發現場了嗎?這也太倒黴了吧,他們滅完口不挪窩留這推牌九嗎?”
謝衡擋着箭,拉她拐入牆角:“這時候就省點口水吧。”
他看向牆上四人,他們手中的弩身長一尺六寸三分,弩面闊八九分,弩身朝上的一面平直,這是鎮北軍為抵禦胡人騎兵的而特制的。
前方将士浴血奮戰,就換來這些人踩着他們骨頭數銀子嗎?
他握劍的手收緊,銀色的劍鞘流動出冷光。
“喂,你要幹嘛?”
江雲悠抓住他握劍的手:“這四個可不是曹駿達那廢物,那箭跟下雨似的,你雙拳難敵四手,三十六計還走為上策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謝衡冷眼看向牆頭裝箭的四個人,仿佛在看一灘死物。
“就憑他們?”
他拔劍出鞘,一道明光晃過,江雲悠被刺的閉了閉眼。
他劍如遊龍,破開箭雨,衣袍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獵獵響聲,銀劍輕而易舉挑開四人的攻勢。
江雲悠探出身子,看着高處鋒芒畢露的謝衡,好像光影也被斬斷在那把銀劍之下。
幾人被謝衡牽制無暇他顧,江雲悠抽出鬥雞赢來的彈弓,眯着眼對準牆頭。
石頭在她手裡握了許久,終于射了出去,隻不過砸中的是自己人。
謝衡揮劍彈開這沒什麼攻擊力的“暗器”,往下看向偷襲的那人。
江雲悠心虛的朝他一笑,把剩下的石子一扔,退回巷子裡。
須臾,牆上兩人一前一後被打落在地,剩下兩人也被控制。
滿地羽箭,謝衡卻連衣裳都沒破一處。
“哇塞,你這也太厲害了吧,我要會個一招半式,下次偷跑都不用鑽洞了。”
謝衡斜她一眼:“先把你那破彈弓扔了再說别的。”
江雲悠“……”
謝衡将長劍架在一人頸上:“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張了張嘴要答話,旁邊另一人突然将箭弩對準謝衡。
江雲悠吓了一跳:“小心!”
謝衡飛速揚劍擋住,卻不料玉佩忽然滑落,他閃身去接,卻被那人借機又射了一箭。
謝衡微微閃身,玉佩擦過他的指尖直直向地上墜落。
在玉佩落地的最後一秒,一隻戴着金玉鍊的手伸出,穩穩接住了玉佩。
江雲悠長舒一口氣,起身朝謝衡搖了搖玉佩。
射箭偷襲的四人中兩人重傷自盡,剩下的被謝衡扭斷了下巴。江雲悠趁機将一丸藥塞到兩人嘴裡,見謝衡看來,她拍了拍腰間巴掌大的繡金紋皮袋。
“軟筋散,獨家秘制,省的他再整什麼幺蛾子。”
她摩挲着手裡的玉佩,腦中又回現出謝衡方才的表情,記憶裡,好像兩次看到他如此鮮明的情緒都是跟着玉佩有關。
江雲帆一天換兩三個玉佩,所以剛開始她還以為這也是個裝飾。
她看向上面稍顯稚嫩的花紋和刻字:“這不是工匠雕的吧,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嗎?”
謝衡垂眸拿過玉佩,長睫掩去了眼裡的情緒,沒回答這句話。
“多謝。”
江雲悠看他把玉佩疊到絲帕裡放好,心裡疑惑更深,但依這人的脾氣,不願說的怕是怎麼都問不出來。
謝衡收好玉佩,朝天邊放了個信号。
江雲悠頭次見這種東西,一手搭在額前看去,喃喃道:“這麼小的煙花,能被看到嗎?話說你這是用什麼做的,我買一支怎麼樣。”
身旁良久沒有回應,她轉頭四顧,這才看到謝衡已經往另一頭走去。
“哎,你走路怎麼沒聲啊,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