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正捏着壯壯的脖子威脅衆人,忽聽石闆砸地的聲音,被吓了一跳。壯壯抓住機會咬了一口他的手,躲到自己娘親的懷裡,也看向聲源處。
隻見一個滿頭彩玉銀钗的女人大搖大擺的走到衆人面前。她面容看着稚氣,但下巴微昂,步履緩慢而張揚,身後還跟着位佩劍随從。
一時間無論抱頭痛哭的、劍拔弩張相互罵娘的、準備挑事兒看戲的,都齊刷刷的抻長脖子看過來。
老鷹和□□看這架勢以為是來搶山頭的,如臨大敵的看着她。
江雲悠對一衆視線置若罔聞,扇了扇并不存在的熱氣,回頭對季霖道“我說那書生帶的路對嗎,給我領到什麼窮鄉僻壤裡來了,鬼見愁的寨子是在這嗎?”
被迫上了賊船的季霖隻能押着李晉川上前,配合她演戲。李晉川倒是很上道,哆嗦的說出了老鷹和林虎的身份。
江雲悠雙手環抱,狐疑的看向他們“你們就是鬼見愁寨子裡的?”
老鷹上下打量着她,臉上的疤像是猙獰的蜈蚣:“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好說好說,不過我往日都在幕後掌控大局,你們應該沒聽過我,但我夫君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
江雲悠不慌不忙的撣了兩下袖子,做足了派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鄭景烨是也。”
老鷹和林虎對視一眼,與季霖一同露出迷茫之色。江雲悠恍若未覺,闊氣的朝李晉川扔了五十兩的銀票:“路帶的不錯,賞給你的。”
銀票黏着所有人的目光飄然落地,這群劫了人都隻要八百兩贖金的土匪們頓時瞪直了眼。
江雲悠唇角一揚——魚上鈎了。
她不慌不忙的亮出手裡的骷髅鐵牌,說明來意後叫季霖和李晉川把大包小包的禮盒擺成一排。
“一點小東西,算是見面禮。”
土匪們眼冒綠光,餓虎撲食一樣準備瓜分。江雲悠清咳一聲,季霖應聲上前,劍未出鞘便擊退了靠近土匪。
她轉了轉腕上的手鍊,聲音涼下來“不過這做生意嘛,總得雙方都拿出誠意才能談得好,不請我喝杯茶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林虎此刻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座金山,正要上前說話,被老鷹先一步攔下,低聲道:“你要幹嘛?大哥說了,這批貨要價高者得!”
“你他娘腦袋燒傻了吧,銀子擺你眼前都不知道拿。”
林虎一巴掌推開老鷹,帶着江雲悠去匪寨。
老鷹盯着林虎罵了句髒話,拽過旁邊一個跟班耳語幾句,跟班點點頭,朝另一個方向鑽去。
林虎雖然有個炮仗脾氣,但其實是個心眼沒多少的順毛驢,江雲悠這一路套出了不少話。
不過那個老鷹卻不是個省心的,江雲悠用了多少心力套話,就用了十倍的心力跟這個走地雞打太極。
這麼耗了一路,總算到了鬼寨。老鷹路上派了人去報信,忠義堂裡早早坐滿了人等着盤問她。
直至此刻,這幕戲才正式開場。
鬼見愁大當家叫餘大川,不像林虎那個二愣子,他的彪悍,是摸爬滾打茹毛飲血拼出來的。他腿搭在獸皮小凳上,單刀直入:“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手裡有這批貨的?”
這是句試探,江雲悠的回答将決定能不能把握住這場談判的主動權。
她極慢的深提了口氣,過往江旬和江雲帆談生意的畫面呼嘯而過,最後定格在攬仙樓中謝衡與馮遠山周旋的那一幕上。
她目光不退不避的迎上餘大川,慣有的笑鋒利起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菟絲子在草市可紮不下根。”
季霖踩着她的話音,躍身至旁邊一人身邊,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幹嘛,椅子上的人就被一招打了下來,轉眼間,椅子已經在江雲悠身下。
寨中幾人怒不可遏的要吵起來,江雲悠無視他們的嚎叫,繼續對餘大川道:“不過我認為,餘大當家現在最該擔心的應該是如何給衙門那群人開價吧?”
她這句話巧妙的借了謝衡的勢,那晚他試探消息,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引向丹陽衙門,匪寨的人本就不敢得罪衙門,聽到他那幾句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餘大川翹着的腳猛然落下。老鷹聽畫風不對,擋在餘大川身前。
“鄭夫人說什麼衙門,我們這可是匪寨。”
江雲悠笑了下:“我說鷹兄,這會就别扮純真了,我年輕貌美正當年,惜命的很,沒個十足把握怎麼敢單刀赴會呢?”
她靠進椅子裡,揭開自己的第一張牌:“在下不才,正巧在衙門裡認識一兩好友。”
老鷹冷笑一聲,見縫插針道:“怎麼着,鄭夫人這是想威脅我們,還是想強買強賣啊?”
老鷹身為三當家,說話在匪寨衆人心中分量很大,餘大川當下便嗤道:“老子活了這麼多年,最不怕的就是威脅,你彎彎繞繞的到底想說點什麼東西?”
匪寨的人随着他的話起身,一雙雙眼睛如有實質的盯着中央那個單薄的身影,季霖手扶上劍,上前一步。
江雲悠心口一滞,頃刻意識到自己鋒芒過頭了,土匪們習慣了直來直去,話留三分和制造壓迫并不适用在此。
她摁下季霖的胳膊,僵了一瞬的笑立即恢複如常:“大當家别急,這做生意就是交朋友,既然都是朋友了,那替友人解一解燃眉之急不也是應該的嘛。”
“鄭夫人說這麼多,恐怕不單單是為了那批貨吧。”
說話的是江雲悠那天夜裡見到的那個頭戴綸巾的人,聽路上林虎說,他是匪寨的二當家陸岐。
“聽聞二當家是寨中張良,果然厲害。”江雲悠及時調整節奏,迅速引入正題“我聽說跟這批貨一起落入寨子裡的,還有一群人對吧?”
陸岐皺了皺眉“鄭夫人在江家也有朋友?”
江雲悠擺擺手,信口胡謅道:“慚愧慚愧,一點風流債。”
陸岐小心翼翼的試探出一坨不可言說的情史,一時不知道該繼續從哪個角度再談下去。
剛覺得這位江大小姐有些靠譜的季霖兩眼再次一黑。
“還請各位幫我保密,可千萬别讓我家那個知道了去。”江雲悠這誠意泛泛的話,更堅實的奠定了自己風流成性的負心名頭。
忠義堂的氛圍被她攪和的松弛下來。餘大川也不翹着腳了,一如既往的直白道:“這個好說,隻要錢到位,要殺要放随便你。”
“錢不是事。”江雲悠道“隻要這批貨敲定,銀子保證第一時間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