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我的劍呢?”
劉起放下藥碗,起身從座屏後把劍取來,放到我身前,“殿下可是在找這把劍?”
我趕忙接過抽劍出鞘,劍刃上頭的水雲紋依舊閃着微光,我适才松下一口氣,“還好還好,完好無損。”
劉起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殿下不擅武藝,為何如此看重一把劍?”
我嘿嘿一笑,“我是不擅武藝,可有人擅啊。”我拔劍揚到劉起跟前,問:“你看看怎麼樣?是不是把好劍?”
劉起的腦袋下意識往後一縮,定睛注目了劍身片刻,“此劍鋒芒逼人,削鐵無聲,是把難得一見的好劍。”
我追問道:“若是送……”
我話還沒說完,劉起不悅地打斷道:“若是送給墨竹弟弟,想必他定會欣喜若狂。”
等會兒,這和墨竹有什麼關系?
我蹙眉不解,“為何提墨竹,你不喜歡這劍嗎?”
劉起别扭地别過臉,也不看我,幹巴巴道:“喜歡又有何用,再喜歡也不是微臣的,微臣從不惦記旁人的東西。”
“我……”
我愁眉苦臉地扶額,“誰說要給墨竹了,這劍是我特請大魏最好的鑄劍師打來送給你的。”
劉起驚慌失措地轉過臉,驚慌失措地看向我,眼中閃過一道光,“殿下是說,這劍是賞給微臣的?”
“是送,不是賞。”我格外嚴謹地糾正道:“這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不是賞賜品。”
劉起看了看劍上鑲着的碧色琉璃石,臉色忽而有些暗淡,“殿下莫要再拿臣尋開心,誰人不知,墨竹進府那日穿了身碧色的袍子,殿下這劍上鑲着碧色琉璃石,不是給他的,會是給誰的?”
我白眼一翻,把劍塞進劉起的懷裡,“你拔劍看看。”
劉起聞言,悶聲把劍拔出。
我扯過他的袖袍,掀起外頭的那層絞紗袖,露出中衣袖口上的錦繡卷雲紋,對着劍身比劃,“你瞧,這劍身上的水雲紋明明就是照着你中衣袖口上的花樣刻的,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劉起不說話,眼睛緊緊盯着手中的劍,纖長的指尖輕擦過劍身上的朵朵雲紋。
他顫着聲,幾乎不敢相信,“殿下,為何要送劍給臣?”
我道:“你擅武藝,當是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防身,原是我想得不夠周到,盡送你些金銀珠寶,也不怪你瞧不上,如今可還喜歡?”
劉起垂眸用力地點點頭,輕笑道:“喜歡,甚是喜歡。”
我長歎一口氣,男人,就是好哄。
我又問:“你可知為何要刻這雲紋?”
劉起搖搖頭,“臣不知。”
我讪皮一笑,得意洋洋地說出花了三天三夜才提前琢磨好的台詞。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人走到山窮水盡時,便再也無路可走,倒不如停下腳步,欣賞沿途的風景。
我初遇劉起時,怎麼不算是一種山窮水盡呢?
如今再看,他便是這世間最獨一無二的一道雲景。
“‘雲起’二字可是在說臣?”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點點頭。
劉起羞赧地摸了摸脖子,“這詩微臣竟從未聽過,可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我一拍腦門,該死,竟然忘了這個時候王維還沒出生。
我哂笑道:“不是誰人所作,我就這麼胡口亂謅的。”
劉起展顔露笑,握住我的手,“殿下還有如此文采,微臣佩服。”
我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心中暗自拜了拜,王維大師對不住了,晚輩不是故意要搶你風頭的。
我病剛好,就有人将馮昭押來見我。
他好歹也是個驸馬,如今跪在堂下由我審問,也是有幾分臉色要擺的。
自那日他帶人到我府上鬧事,不過晌午這事便傳到了太極殿那位的耳朵裡,皇兄發了話,驸馬馮昭乖張狠戾,狂悖恣意,害我重傷卧病,由此便任我處置。
我本還以為皇兄會顧着馮昭,就像當時偏袒劉起那樣。
沒曾想這個太師之子卻是個不着調的東西,想是平日裡早得罪過不少人,這才剛一入大獄,彈劾他的折子就如流水般送進了式乾殿裡,朝臣們個個見風使舵,恨不得親自往馮昭背上踩上兩腳,好解積怨已久的心頭之恨。
可畢竟馮昭的老子是太師馮祀,要懲要罰都得有所顧忌。
于是乎,皇帝老哥順水推舟地将馮昭交給我,做了個順水人情的同時,幹脆是把自己摘了個一幹二淨。
我自在地吮了口茶,瞅着眼堂下雖跪着,但頭顱撅得比天都高的馮昭,邪獰一笑。
“馮昭啊馮昭,你可曾想過會有一天落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