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昭死到臨頭,仍是不知悔改,他揚起脖子,面不改色,“我父乃當朝一品太師,你一介女子能奈我何?”
我啧啧兩聲,輕手放下茶碗,緩緩發了話,“馮昭,你若隻是蠢笨無腦,我看在華靈姐姐的面子上,尚且能繞你一回,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瞧不起女子,我實在忍耐不了。”
“我呸!”馮昭提眉罵道:“我就是看不起女子,該當如何?”
“大魏哪條律法有定,瞧不上女子便要殺要剮?”
他斜眼橫我,“你雖是長公主,卻也隻是個小小女子,隻要是個女子,便得臣服于男子腳下。”
“這世上男尊女卑,自古有之……啊哎……”
馮昭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便一腳踹在他胸口,他雙手被綁在身後動彈不得,整個人像被砍了翅膀的雞崽子似的,躺在地上來回打滾。
“不好意思,這回你可是徹底被踩在女子腳下了。”
我踏在他胸口上的右腳攆了又攆,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我滿意地道:“剛才這一腳是為了華靈姐姐,你看不起女子,把女子當作玩物,在家欺辱妻子,在外拈花惹草,踹你一腳都算輕的。”
馮昭掙紮着剛要起身,我又一腳蹬在他肩膀上,把他又蹬回地上躺着,“這一腳是為了你母親,你母親身為女子,十月懷胎将你生下,含辛茹苦把你撫養長大,你卻如此輕賤于她,生你還不如生個棒槌。”
馮昭在我腳下吱哇亂叫,越罵越難聽,我卻如同兩耳灌風,兀自悠哉坐位主位,命道:“來人啊,驸馬馮昭預刺殺本公主未遂,窮兇極惡,罪無可恕,先施以鞭笞,再罰入大獄刑五年。”
我念在他父親身為太師,矜矜業業為國效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他背叛華靈是真,企圖刺我也是真,實在不可輕易放過,如今隻是判他蹲個五年大牢,也算是留了點情面。
馮昭聽了這話,登時眼淚鼻涕橫飛,兩個獄吏前來拿他,他死命抵抗,沖着畫屏後隐着的一道身影哭喊,“霞兒,我不想去蹲大獄,霞兒!”
“你忘了我們曾經許過的誓言嗎?我們說好要白首與共,一同養育好多好多孩子的,我們說過要彼此相伴,長相厮守的,如今我若是走了,隻留你一人,如何是好啊?霞兒!”
畫屏後的身影顫抖了幾下,華靈從後頭走了出來,淚眼汪汪地看着他,“馮昭,是你先背信棄義在先,是你辜負了我。”
“是,都是我的錯,霞兒。”
“是我忘恩負義,豬狗不如,是我傷了你,我知錯了霞兒,我想同你白頭偕老,我不想下大獄。”
馮昭掙紮起來,就像條喝了雄黃酒的長蟲,仍是三五個壯漢都按他不住。
起先死活不認慫,臨了下大獄了倒裝起癡情漢來了,我最看不起他這種,揚揚手道:“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拉下去打。”
“慢着!”
馮昭剛被架起雙腳離地,華靈就一聲高呼制止。
我看向華靈,“怎地?姐姐是心軟了?”
華靈用手絹擦了擦眼角,低下頭,“妹妹,實在對不住,你就暫且放過他吧。”
“姐姐可要想想清楚,馮昭欺你至此,你卻還要替他求情,如此放他回去,他又豈會真心悔改?”
“玉靈妹妹,我知你一片苦心,馮昭雖蠻橫無理,但從未動過壞心思,我也曾與他有過花前柳下的過往,他雖負我,卻未曾加害于我,如今看他下獄,我是有些于心不忍。”
我歎氣牽起華靈的手,拍了又拍,“姐姐,你什麼都好,就是這副心腸實在太軟了些,隻是像馮昭這樣的人,若不吃點苦頭,必當還有下回。”
華靈點點頭,“妹妹說的沒錯,該罰還是要罰的。”
華靈發了話,我卻犯了難,我對大魏律法了解的并不算多,就剛才那兩項刑罰,還是在來之前特地去問了劉起才知道的。
如今不判下獄,改判什麼比較好呢?
“不如就判鞭笞髡發,殿下意下如何?”
我循聲望去,隻見劉起負手從廊下走來,他擡腳邁入堂内,在堂中站定,拱手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髡發亦算是相當嚴厲的酷刑了。”
髡發就是指剃掉頭發,在古人的信仰裡毛發代表生命的力量,剃掉要一個人的頭發就是在透支他的生命。
不過在我這個現代人看來,剃個頭而已,有必要搞這麼神神叨叨的?而且,到底是哪個奇葩規定的,剃頭也能算是酷刑的一種?
改天我得建議皇兄把大魏的酷刑再改改,髡發這個酷刑一點兒也不酷。
就這樣,馮昭在一片持續性地哀嚎中給拖了下去。
雖然髡發不一定能給他帶來□□上的傷痛,但一定能給他留下不少心理陰影,至少沒頭發的這一年半載,他除了乖乖待在公主府裡,哪兒也去不了。
我隻能往好處想,或許他能知錯就改,往後好好對待華靈。
我問華靈,“姐姐,若是馮昭不知悔改,今後你該如何自處?”
華靈撚帕含淚,“不知。”
我道:“姐姐可曾想過和離?”
華靈啞然失笑,“和離,談何容易?”
“天下烏鴉一般黑,和離再嫁,下一任夫君怕是也差不多。”
我無言以對,隻得求救似的看向劉起。
劉起裝作沒看見似的躲開我的視線,半晌又用唇語回我,“臣不是。”
我心想,比起馮昭他也沒好到哪裡去,不然他房裡的姝婉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