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控制在手中動彈不得,後背緊貼着堅硬的靠背。
“既然太後不惜兒臣的命,那兒臣就隻能以太後的命相挾了。”
小皇帝闆着臉,神色無常地看着手下的人。
“你!逆子!”
太後被掐着脖子,斷斷續續說不出話來。
“呃——弑母……大逆不道!”
小皇帝怒目圓瞪,惡狠狠地吐出一字一句,“下旨,放劉起回宋。”
“否則朕今日便要了你的命。”
太後憋着一張漲紅的臉,同樣惡狠狠吐出兩個字,“絕不!”
“呵——呵呵——哈哈哈哈——”
小皇帝突然仰天長笑,手下的力道愈發收緊。
“果然是朕的好母後,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竟是連命都可以不要。”
“好啊,你既如此渴求,那朕便成全了你。”
他言盡于此,舉起匕首猛地向下刺去。
“不要!”
我閉上眼睛發出一聲尖叫,我不敢擡頭去看,隻是瘋了一樣的大喊大叫。
“攝政王之死,緣在劉起教導陛下之過,倘若陛下今日殺了太後,劉氏必當株連九族!”
經過當今太後的細心謀劃,如今的小皇帝晃兒早已和劉起成為政治的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凡晃兒做出半點出格之舉,受罰的就隻有劉起,可若是他殺了人,劉起必替他承受全部代價。
小皇帝的動作在頃刻間頓住,隻一雙滿含血絲的雙眸緊緊盯着被他按在手下的人。
他再次收緊手中的力道,咬牙問她:“你放還是不放?”
“晃、晃兒……”
太後難以喘氣,磕磕絆絆地喚他。
他将匕首抵住她的脖頸,輕輕帶出一道痕迹。
“别叫朕的名諱,你以為朕不敢?”
“朕隻問你,到底放還是不放?”
我撲在地上哭着哀求道:“求陛下冷靜,求陛下放下利器,求陛下了……”
被迫禁锢在高座上的太後,仰頭落下一滴淚,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的聲音細微低落,幾不可聞。
“好,放……”
我忽地松下一口氣,登時兩眼一黑,仰頭向後倒去。
隔日,宣光殿傳出懿旨。
宋王劉陸安定兩境,有功于大魏社稷,丹陽王劉起罪不當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起,削除封爵,以庶人歸第,逐出洛京。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愈發狂放的風雪,禁不住咳了幾道,撚過帕子一看,上面沾了幾團殷紅的血印。
我取出星雲劍,倚在床邊,愛不釋手地擦了又擦,喚來南水,依依不舍地把劍交到他手上。
“這劍是你家主子的心頭之物,你當替他好生保管,替我物歸原主。”
南水跪在地上,哭得擡不起頭來,支吾道:“殿下當真要趕奴才走嗎?”
我哂笑道:“你呀,還真是個傻的,你家主子都不在這了,你還留在這做什麼?”
“還不快快取了劍,同你家主子回建康去?”
南水在地上磕了一道,扯過袖口抹了把眼淚哭喪道:“殿下不知,原在建康時宋主昏庸無能,主子這才帶着奴才們逃了出來,如今雖有新宋主繼任,但卻實行暴政,無故絞殺宗室。”
“現今主子亦非是從前身份,此時再要回去,隻怕是自尋死路。”
我歎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
“隻是現在的洛京早已不比當初,朝綱混亂,形勢嚴峻,恐不如建康,劉起一個南人,留在這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眼下,我再護不住他,你們還是盡早回建康去吧。”
我咳了咳,抽出一紙信封塞到南水手裡,“我備了些許銀票,都在這裡了,你且拿了去尋他,往後他要往哪裡去,你都由着他,今後就托你替我好好照顧他了。”
我說着眼中劃出兩道淚痕,側過頭用手背拭去。
“誇父我已命人從馬場牽出來了,此時就在府門外候着,你把它也牽走。”
“誇父是劉起的馬,向來也隻會聽他的,留在我這派不上什麼用場,不如就跟他走吧。”
南水将信封揣進胸前的衣領裡,接過劍緊緊抱在懷中,沖我最後磕了一道,流淚抿嘴,硬聲硬氣道:“奴才不忘殿下大恩,來世做牛做馬相報。”
他轉身推門而出,一頭紮進風雪裡。
我半倚在床頭,透過翻飛的紗幔盯着窗外的狂風飛雪亂了一夜,蓦地想起那日的劉起來。
他是個南人,畏寒得不行,受鞭笞之行那日,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渾身是血地被扔在雪裡。
如今,天将大寒。
他又一身是傷,不知還能不能熬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