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館,我才知道梅蘭竹菊背着我幹了件大事。
好消息是他們哄得萬振簽下了同意投誠的文書,我們可以順利前往建康,面見宋主。
隻要見了宋主,我便有機會亮明身份,再提出借兵之事,到時具體要壓上什麼籌碼,就看我們談判的本事。
壞消息是哄得萬振簽下投誠書的條件是——三座城池。
沒想到那個萬振都喝得五迷三道了,倒是一點也不犯糊塗。
我聽了這個消息,當即大喊大叫:“什麼!三座城池?”
我照着四人的腦瓜上一人猛敲了一下,“你們喝糊塗了是不是?上哪兒去弄三座城池?”
金菊委屈巴巴地揉揉頭頂,“殿下息怒,這都是臣下們的緩兵之計。”
我怒罵,“你們幾個怎麼當門客的?這什麼鬼緩兵之計?上哪兒緩去?不交出城池,你我怎麼進得去那建康的紫宮?”
白蘭道:“殿下稍安勿躁,我們在投誠書上落了一排小字,雖不起眼,但卻是白紙黑字,一旦簽下就不得反悔。”
我面色緩和,“哦?”
“什麼小字?”
白蘭從身上抽出文書遞到我面前,我眯眼一看,果然發現一行蠅頭小字——先入宮後交城。
若不仔細,還當真看不清晰。
想來那萬振确實是喝多了,不然怎會中下如此淺顯的圈套。
我提眉一笑,“可以呀,你們幾個有點本事。”
金菊嘿嘿笑道,“到時真進了紫宮,面見了宋主,殿下再把來意這麼一說,到頭來也還有機會不是。”
赤梅點點頭,“沒錯,臣下們就是作此打算的,無論怎麼說,當務之急是得先面見宋主,不然借兵之事也無從談起。”
我恍然大悟地應了聲,原來如此,看來梅蘭竹菊幾個也不是一無是處。
我剛放松警惕,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若到時去了建康,劉起從中作梗該如何是好?”
我扭扭捏捏了半天,說話的聲音細弱蚊蠅。
“你們幾個也不是不知道,從前我在公主府那般羞辱于他,後來又把他害成那樣,他心裡怕不是早就想将我碎屍萬段,又如何會應下出兵一事。”
白蘭擰眉道:“此事若真要說起,也并非難事。”
我拍了拍屁股,找了個空位坐下來,認真問道:“白蘭兄弟,有何高見?”
白蘭左右看了看,有些難為情。
倒是赤梅嘻嘻笑着補充道:“此計定是殿下最擅長的了。”
我被赤梅笑得心裡直瘆得慌,一身雞皮疙瘩全落了下來。
“什麼計?”
我心裡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四人相視一笑,突然異口同聲道:“美人計。”
按白蘭的意思是,若到時勸不動劉起,就讓我去勾引他。
俗話說得好,溫柔鄉英雄冢,這世上哪會有不貪女色的男子。
況且我還和他有過一段前緣,想必行動起來也是事半功倍。
我冷着眸子道:“你們幾個是不是失憶了,如今劉起已有妻室,一下還是兩個。”
我用手指頭比劃了個“二”,繼續道:“我都人老珠黃了,他又豈會把我放在眼裡。”
墨竹聞言,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殿下此言非也。”
我道:“什麼意思?”
墨竹道:“殿下并非男子,自是不懂男子是作何想的。”
“可臣下們都是男子,最懂男子心裡想些什麼。”
我追問:“想些什麼?”
墨竹賣着關子,“凡初次戀慕的女子在男子心中份量最重,印象也最深,亦如高懸在萬裡之上的皎潔明月一般,隻可遠觀,不可亵玩。”
哦,這個我懂,白月光。
白蘭附和道:“縱使時過境遷,若得舊人重逢,勢必幹柴烈火。”
舊人重逢,幹柴烈火……
萬府雜物房裡那一幕瞬間湧上心頭,我刷地一下滿臉绯紅,尴尬得直扣手心。
難不成,難不成,劉起已經認出我了?
不對不對,他定是沒有認出我。
當時月黑風高,屋裡又沒有燭火,我還覆着面紗,他怎麼可能認得出我?
況且,他還說了那麼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些話乍一聽雖毫無頭緒,但如此琢磨起來,确實是隻說給那個叫沉魚的女子聽的。
我焦灼着在原地來回踱着步,像個上滿了發條的玩具耗子似的到處亂竄。
梅蘭竹菊四個人一臉納悶,個個睜着銅鑼大眼,滿腹好奇地跟着我來回轉動腦袋。
我走着走着,忽地從袖口處掉出一條白色的帕子來。
金菊最先反應過來,一步跳到我跟前,将那塊兒半濕不幹的絹帕提溜起來。
“殿下,這是什麼?”
我登時老臉一熱,七竅如同燒開了鍋的沸水似的,騰騰直冒熱氣。
我一把将帕子奪過,冷臉塞回袖口,強壯鎮定道:“撿來的。”
“撿來的?”
金菊蹙着眉,試探性地聞了聞捏過帕子的手指尖,還吸鼻用力嗅了嗅。
“咦,什麼味道,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