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端着一碗白粥走了進來,對我道:“殿下既然醒了,就先吃點東西吧,醫官走的時候囑咐過,大病初愈還是吃點清淡的為好。”
我點頭接過粥碗,一聲不吭地喝了起來。
隻等碗都見了底,我不放心地偷瞥了門外一眼,道:“昨夜可有何人來過?”
金菊提眉,正欲張嘴,忽地被墨竹給招呼了一腦袋。
金菊不服氣道:“你幹嘛打我?”
墨竹淡定道:“沒什麼,手有些癢。”
金菊揚聲道:“手癢你不如去找那廬陵王過兩招,我手無寸鐵,你打我算什麼英雄好漢?”
白蘭走進來勸架,“兩位别鬧了,都是自家兄弟,當下還是殿下的身子要緊。”
赤梅也道:“是呀,殿下早日康複,我等早日啟程去往建康借兵才是大事。”
經赤梅這一提醒,我忽然耳目一清,忙問:“對啊,我病好了,該出發了。”
“那誰,你去知會劉起一聲,我們今日就動身。”
我說罷翻身下床,剛支起個上半身便被白蘭一把按住。
白蘭道:“殿下尚未痊愈,還是再多休息一日吧。”
我急不可耐道:“休息什麼,我都好利索了,趕緊走。”
白蘭無奈地聳了聳肩,“殿下,三日之約未到,啟程之日定在明日卯時。”
我道:“提早一日出發,便能提早一日借兵,洛京那邊等不得許久。”
墨竹道:“殿下,并非我們不想走,隻是此刻還走不了。”
我問:“為何?”
金菊大喇喇道:“都怪那個廬陵王,一大早就陪着他那大夫人出門逛祭月燈會去了,說是入夜都能不定回來。”
金菊剛說完,墨竹倏地又落下一道手掌風。
金菊慘叫:“有完沒完,你幹嘛又打我?”
我說什麼也不肯在床上多躺,打定了主意偏要去祭月燈會上走走。
我好言道:“我北朝從未有過如此風光,咱們去見見,也隻當開開眼界。”
赤梅好意提醒,“殿下,燈會要等入了夜才會熱鬧,現下青天白日的,也沒什麼看頭。”
白蘭也勸,“殿下不如再多休息會兒,養足精神頭,入了夜也好多逛逛。”
我卻怎麼都不肯,麻溜從床上爬起來,好像再遲一刻便會落下什麼似的。
金菊好奇道:“殿下從前身在内寺,常伴青燈,向來隻願圖個清靜,今日為何非要湊這熱鬧?”
我冷臉道:“與你何幹?”
金菊仍不知死活,“你們幾個還是别勸了,依我看殿下不見着廬陵王是死不了這條心的。”
我臉一黑,照着金菊的腦門就是一巴掌。
這次我依舊是女扮男裝,不過卻沒再扮成小厮的模樣,畢竟這次在外面抛頭露面,我多少還是要些臉面的。
不過梅蘭竹菊們身姿挺拔,儀表堂堂,若一同帶了出去,哪怕再喬裝打扮也顯得過于紮眼。
琢磨了半晌,我還是決定隻帶着白蘭和墨竹一道去。
白蘭穩重,凡事能給我出個主意。
墨竹會些功夫,倘若真遇上事,他也能淺淺救我一救。
我扮作富家公子哥,令白蘭和墨竹扮作貼很護衛,一同去了祭月燈會。
這祭月燈會是懸瓠才有的特色節慶,隻在中秋這幾日才辦,就連建康都未曾有過。
隻因早些年裡,南朝曾出過一代燈王,其制燈手藝精湛,所作燈籠各色各樣,造型新穎,華麗精美,引得南朝貴族紛紛争相搶購。
而這燈王便是懸瓠人士,此後,後世之人為了紀念他,才特意選在中秋之日舉辦燈會。
之前便聽萬振說過,祭月燈會為期三日,白日裡隻展燈,各家燈販拿出節前制好的燈籠挂出來賣,夜裡才是燈會慶典,百姓們會将精心挑選的燈籠點燃,帶到街上遊逛,同時觀看巡舞、雜耍之類的表演,景象頗為熱鬧。
懸瓠城内會在子時燃放煙花,與此同時,百姓們會按照習俗,不約而同地熄滅手中的燈籠,屆時城内一片黑暗,唯有夜空閃爍着絢爛的煙花。
我在前世也不是沒看過放煙花,隻是身在洛京這麼些年,大多時間都悶在内寺之中,已許久沒見過這凡塵的喧嚣。
我走在街上,看到什麼都覺着新鮮,這看看,那逛逛,走了大半日也不覺得累。
白蘭在身後抱怨,“如此看來,殿下的身子确實好得差不多了,昨日還病歪歪地趴在榻上,今日卻能健步如飛,堪稱奇迹。”
墨竹以為我聽不到,小聲湊到白蘭耳邊道:“強撐罷了,這小小懸瓠有什麼好逛的,都是些破爛玩意兒,洛京好玩的比這了多千倍百倍,可曾見過殿下到處去逛?”
白蘭不經意地瞥了我一眼,點頭認同,“所言甚是。”
墨竹繼續叽歪:“為了尋那個誰,殿下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我還是謹言慎行。”
白蘭再次看我一眼,面色沉重地又點了點頭。
我不是沒聽見,隻是懶得搭理他們,隻顧着不停地在擦肩而過的人群中尋找着什麼。
倏然,我看到一道堅實的背影,如巍峨的山峰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