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風一陣寒過一陣,我往燃燒的火堆前挪了挪,伸手去探那久違的溫暖,适才覺得苦澀的心裡略微好受了些。
他并非忘不了我,每回苦苦遙望北方,盤旋在心頭的,恐怕隻有對我的恨吧。
正當我瞅着火焰發愣時,忽然間聽見一陣驚悚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啊——”
那叫聲凄慘而尖銳,如同鐵爪撓過瓷盤。
我蓦地轉過頭,往身後馬車所在的位置望去。
與此同時,馬車開始猛烈晃動,似是上演着驚天動地的一幕。
“姝婉!”
我大叫一聲,起身沖向馬車,就在拉開車門的瞬間,一條漆黑泛着銀光的長物從車門的縫隙中猛然探出頭來。
深紅色的信子飛快地顫動着,粗壯的身軀如枝條般緊緊纏繞在車門的邊柱上,晶亮的瞳仁宛如黑珍珠散發出詭異的光芒。
我禁不住倒提一口寒氣,雙腳登時軟成一攤爛泥。
“公子當心!”
孟清玄緊跟在我身後,抽出橫刀将那邪物一下劈成兩半,我心下一陣狂跳,吓得幾乎魂飛魄散。
蛇身被從中斬開,一分為二,各自扭曲縮成一團,血肉模糊中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我強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硬着頭皮迅速爬進車裡,将早已吓暈過去的姝婉抱在懷裡。
“姝婉、姝婉……你沒事吧?”
我一連叫了好幾聲,可姝婉就是一動不動,像是徹底睡死了過去。
我見她小臉愈發慘白,嘴唇也開始浮現出不同尋常的顔色,先是微微發紫,再逐漸越變越深。
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我害怕得差點哭了出來,顫着手不斷地去掐姝婉的人中。
“姝婉,快醒醒,你傷到哪兒了?”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她帶出洛京,帶到這荒郊野嶺來,如果我沒有把她一個人丢在車裡,如果如果……
如果這些都沒有發生,她一定還如從前那般,自在地守在丹陽王府裡,日日盼着有人能接她回建康去。
我正神神叨叨地,自責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孟清玄一把撕開姝婉的下裙,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指着上面的兩個黝黑的血印子,道:“公子,姝婉姑娘應是被蛇咬了。”
“此傷口周圍發黑,想必還是毒蛇。”
被蛇咬了,還是毒蛇……
孟清玄的話把我吓得魂不附體,我忽然意識到,正是我當時下車小解的時候太過大意,沒有将車門關嚴實,這才叫那毒蛇鑽了空子。
我……真是該死!
我輕手輕腳将姝婉放回墊子上,不敢再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讓毒性随着血流蔓延至全身。
我對孟清玄急言道:“勞煩孟副将費心,替我好生照看姝婉,我去找人來幫忙。”
說罷,我連滾帶爬地翻身下車,直往梅蘭竹菊們所住的帳篷奔去。
我曾聽白蘭說過,墨竹從前行走江湖的時候,也見識過不少行醫救人的偏方,雖不一定管用,但總比沒有的好。
如此荒野之地,又是夜半之時,若要去最近的城裡請出位大夫來,恐怕也得花費不少時間。
姝婉怕是等不起了。
我剛跑出去沒幾步,便迎面撞見梅蘭竹菊正往我這邊走來。
白蘭見了我,趕忙道:“殿下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方才的尖叫之聲是從何處來的?”
料想梅蘭竹菊應是早就睡下了,直到剛剛被姝婉的叫聲驚醒,這才着急忙慌地前來尋我。
我急急迎上去,抓住墨竹的衣袖道:“快、快救救姝婉。”
墨竹問:“姝婉姑娘怎麼了?”
我慌裡慌張道:“好像、好像是被毒蛇咬了,這附近荒涼一片,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大夫,你快去看看。”
墨竹沉着地點點頭,大步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我跌跌撞撞跟在後頭,心裡内疚得如火燒油煎般難受。
墨竹走到車前,擡腿跨進車内,從孟清玄手中把姝婉接了過來,搭脈翻眼,一氣呵成。
“确實是中了蛇毒,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可治愈此毒的解藥。”
我急問:“是什麼毒?要從哪兒去取解藥?”
墨竹道:“從傷口上來看,局部腫脹明顯,血液呈黑深色,應是中了銀環蛇毒,此蛇毒性猛烈,中毒之人昏睡不醒,嚴重者更會嘔吐抽搐,直至呼吸衰竭而亡。”
“若能尋得解藥,此毒便可迎刃而解,隻是這解藥難得,仍需在一個時辰之内服下,倘若等到毒液蔓延全身,縱是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