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謝沉魚當衆要我難堪,那我也不必多留情面,直接将球踢給劉起,言裡言外都是在提點他管好自己的人。
果然,劉起聞言,拍着小孩的手頓了頓,面色僵硬道:“沉魚,不得胡言。”
謝沉魚憤憤地瞪了我一眼,卻不敢聲張,提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劉起便撫着懷裡的嬰兒,邊對我道:“這酒是本王府中的陳釀,公子若是喜歡,一會兒便命人取幾壇讓公子帶走。”
聽了這話,我轉過身對着劉起,笑盈盈拱手道:“如此,那便多謝王爺慷慨了。”
說話間我眼露餘光,下意識地瞥向他懷中的孩子。
紅撲撲的小臉,粉嫩嫩的小嘴,一雙晶亮的眸子,顯得十分可愛。
多好啊,這是他的孩子。
多麼乖巧,多麼漂亮的孩子。
明明是件好事,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可為什麼,我偏偏像是中了邪似的,禁不住眼眶泛酸,指尖顫抖。
看着這孩子,看着他抱着孩子時一臉慈愛的神情。
我總會忍不住去想,去想那個我曾經失去的孩子。
那個孩子沒有這樣的福分,可以被母親平安地生下來,可以被父親珍愛地抱在懷裡。
我的孩子,我和劉起的孩子……
沒有福分。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露骨,直愣愣地注視着襁褓中的嬰孩,讓身為母親的謝落雁有了一絲提防。
見孩子在劉起溫柔的哄睡下逐漸變得安靜,謝落雁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夫君,朝兒睡下了,讓妾身把朝兒帶下去吧,就不叨擾各位貴客們了。”
劉起點點頭,伸出手把孩子交還給謝落雁。
眼見孩子就要被抱走,我卻不知怎地,失了魂似的騰一下站起身來,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的雙手正死死揪住那孩子露在外面的一隻小腳。
隻因我起身時的幅度過大,一不小心撞翻了手邊的酒壺,霎時間,清澈的酒水傾斜而下,澆濕了他的下袍。
我被吓得一下子回過神來,慌忙收回手,連聲道:“對不住,對不住,原是我一時喝昏了頭,竟糊裡糊塗撒起酒瘋來。”
劉起并沒有看我一眼,隻囑咐着謝落雁把孩子抱下去。
他緩緩站起身,從婢子遞來的擦布撣了撣身上的酒漬,溫聲道:“各位慢用,本王失陪了,更衣後再來。”
謝落雁走了,劉起也走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中堂。
我望着劉起漸行漸遠的背影,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
白蘭小聲湊到我耳邊問:“公子沒事吧?”
我茫然晃晃頭,“沒事。”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沉魚卻悠悠開了口,語氣平淡,辨不出絲毫情緒,“公子好像很喜歡孩子?”
我老實點點頭。
謝沉魚道:“妾身也很喜歡孩子。”
她難得沒有對我明譏暗諷,隻是話語間帶着點淡淡憂傷。
我莞爾道:“既是喜歡,為何不自己也生一個?”
謝沉魚咽下口中的吃食,手托香腮看向我,“哪兒有那麼容易?公子是男子,自是不懂女子的難處。”
懂,我如何不懂。
為了孩子,我付出過太多,也失去過太多,直到如今再想起來,亦是有萬般不甘心。
隻是這些話,我卻不能同謝沉魚說。
我自然道:“大夫人與小夫人乃是孿生姊妹,亦是平妻,如今小夫人有了孩子,難道不就是大夫人的孩子嗎?”
謝沉魚剜了我一眼,有些厭煩道:“打娘胎裡就隔了層肚皮,再是孿生姊妹,也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子。”
“再說妹妹日日都圍着那孩子轉,莫說是公子,就連妾身都碰不得一下,這世上除了夫君,怕是再沒人能抱得了她的孩子。”
我疑道:“竟有此事?”
謝沉魚這才恍然發覺自己失了言,連忙噤了聲,慌裡慌張地四處張望。
料想她本不該同我這個外人說上許多,隻是愁苦至此,不吐不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