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處傳來的呼吸愈發變得沉重,哪怕我睡得再深,也恍惚地察覺到身邊人的輕微異動。
哎,到底不是姝婉,若是姝婉睡在我身邊,可不敢這麼亂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濁氣,适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在我額頭落下輕盈一吻。
我似乎感到身前一熱,好像有什麼滾燙的液體洇濕了我的下裙,黏膩的觸感貼合在我的小腹前,潮潮熱熱的,叫人難以忽視。
他起了身,不知從哪兒取來了一身幹淨衣裳,輕手輕腳地扶着我,替我褪下弄髒了的,又替我換了身新的。
自始至終,他的動作都格外輕柔,環抱住我時,雙臂沉穩而有力,宛如托舉着世間的珍寶,令我百感交集。
他緩緩将我放平躺下,我連忙往裡縮了縮,卷着被子藏進了更裡處。
接着,我聽見他下了床,開門走了出去,直至過了許久,才又合上門,并身躺了回來。
我翻了個身,仗着自己睡得沉,厚着臉皮往他懷裡鑽了些。
他斂聲把我抱得更緊,緊到仿佛要把我融進骨血裡。
他身上散發出沐浴後才會有的淡淡清香,我聞着那有安神功效的玉蘭花香,又再漸漸睡了過去。
更殘漏盡,更撚餘香。
等我睡醒時,身側早已空無一人。
我摸了摸身邊的軟褥,上頭還留有殘存的餘溫,想來也是才離開沒有多久。
我咕噜一圈滾了半身,趴在了他之前睡下的位置上,将頭埋在他用過的帛枕上,貪婪地深吸口氣,貪婪地回憶起從前的那些往事來。
我曾與他同床共枕三年,卻鮮少見過他躲懶貪睡。
劉起有晨起練功的習慣,因此每日待我睡到自然醒時,他早就不見了蹤影。
隻是我卻并非什麼都不知道,日日雞鳴之時,他起身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我唇邊留下一吻,接着才是梳洗更衣,出去練功。
從前的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從未把他片刻的溫柔放在心上過。
每每感受到他的親吻,我總是惱他攪了我的美夢,因而總是哼哼唧唧地轉個身,把臉藏起來,再又昏昏沉沉地繼續睡。
如今回憶起來,我卻十分懷念那段時光。
而今,他又睡在了我的身邊,竟也不知那枚飽含深意的吻,是否還一如從前。
我擡眉,看向迎面的那堵牆上的畫像。
像中女子面色紅潤,手持鮮花,神采飛揚,亦如我現在這般模樣。
原來,這幾年裡,他一直這樣看着我。
自從他住進這廬陵王府,夜夜都睡在這方塌上。
隻要他想,他便能擡頭看我一眼。
隻要他想,他就從不曾把我遺忘。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輕叩。
霎時間,我便像隻觸了電的貓似的,騰地一下彈回了自己睡的位置上。
我拉着被沿蒙着臉,火辣辣的臉頰被柔軟的布料蹭得酥酥癢癢的。
等看清推門進來的人是誰後,我終于放緩了一口氣。
來人是姝婉,還好不是劉起。
隻見她頂着一雙黢黑的眼圈,面色蠟黃,手腳遲鈍地端來一個銅盆,招呼我起身洗漱。
我起身坐在床邊,拉起帷幔問她,“怎地了?你這模樣看上去倒像是一整晚沒睡。”
姝婉撐直了眼皮,打了個哈欠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昨夜要我就守在原處等,不看到殿下出來,奴婢怎敢獨自一人回去。”
哎呀,該死。
我一拍腦門,歉疚道:“實在對不住,昨夜犯了糊塗,竟把這事兒給忘了。”
姝婉放下銅盆,擰幹面巾遞到我手中,有些埋怨道:“不礙事的殿下,畢竟是留宿于王爺房中,沉湎美色,暈頭轉向也是有的。”
姝婉面上一如往常,但話裡話外都是在諷刺我被劉起迷昏了頭。
哎,我不怪她。
這事兒原是我辦得不夠意思。
我老臉熱紅,也不知是被溫水燙的,還是被姝婉羞的,隻得裝作不經意地岔開話題問,“昨夜我似是在門外聽見了南水的聲音。”
姝婉點點頭,“是南水沒錯。”
我道:“他為何會在門外?你不是說他被劉起踹得下不來床嗎?”
姝婉一時語塞,瞌睡也醒了大半,連聲道:“原是奴婢也叫他給騙了,那日去找他問話,隻聽見他咳得連話也說不清,還當他果真傷得重。”
“沒成想,昨夜裡攔小夫人時,卻是不知哪兒來的牛勁,站得比樹樁子都直,挨了一巴掌都不見他有半分歪倒,想來應是未曾受傷的。”
我适才寬心,道:“既如此,沒事就好。”
姝婉接過面巾,又妥帖地侍奉起我穿衣。
我随口問道:“那你呢?你昨夜也是同南水在一塊兒守夜?”
姝婉先是下意識地搖頭,後又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飛快地點頭。
我發現了其中端倪,眯起眼追問,“有事瞞我?”
姝婉漲紅了臉,垂頭屏息,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