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起雙目一震,不可置信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我笑了笑,“必是當真的,不論王爺對妾身過做什麼,妾身都不會記恨王爺的。
他深深看我一眼,操起桌上的一大壇子酒,仰頭盡數喝了個幹淨。
清澈的酒水從他的嘴角溢出,飛濺四散,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衫,也沾濕了我腿上的襦裙,顯得慘白一片。
他摔下酒壇,默默道:“玉蘭,你不怪我?”
“不怪,妾身從未怪過王爺。”
這句話,我沒有騙他。
這麼些年來,我确實從不曾怪過他。
縱使他離開洛京,離我而去,縱使他娶妻生子,不與我相認,我也不怪他。
他是劉起,他是大宋的廬陵王,他定有他的難處。
說完這句話,他垂頭埋在我的胸前,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般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輕掩他的後背,隔着柔軟絲滑的緞料,似是能摸到他背上隆起的傷疤。
那一條條、一道道,不是抽在他身上,而是劃在了我心頭。
我眼含熱淚,無論如何不讓它溢出眼眶。
我靜靜地等待着,等着懷中的人氣息逐漸平穩,逐漸沉沉睡去。
我鮮少見過他熟睡的模樣,因而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也不想去打擾他。
隻是,我又不得不那麼去做。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摸進他胸前的衣襟裡,七上八下地搜了一圈,什麼也沒有。
我再抽出手去抓他的袍袖,空中晃蕩幾下,亦是什麼也沒發現。
最後,我去探他的腰間,兩根手指鑽入他緊實的革帶下細細摸索,左一圈右一圈,好不容易摸到了一個銅闆大的硬物。
我抽出一看,頓時喜上眉梢。
沒錯了,就是這個——劉起的徽印。
我之前和孟清玄閑聊的時候,聽他說到過一嘴,劉起有一枚徽印,是他車騎大将軍身份的象征。
若想要救出梅蘭竹菊,除了得到他本人的應允,就隻有這枚徽印能派得上用場。
但他畢竟身卧沙場多年,拳腳了得不說,警惕性也是一等一的高。
我若不使些手段,這枚徽印怕是不好得。
我自知,人隻有在兩種情況下最毫無防備,一是醉酒,二是熟睡,若是醉酒再加上熟睡,便沒有無法得逞的道理。
我苦心謀劃這一遭,好不容易得了手,也算是撥雲見日,柳暗花明了。
我正欲抽身離去,倏然感到手腕一緊,再擡頭,發現劉起正怒不可遏地凝着我。
“你在做什麼?”
我想收回手,卻被他鉗制得無法動彈。
“我問、你在做什麼?”
他一字一頓,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
手腕處傳來刺骨鑽心般的疼痛,可不論我怎麼掙紮,亦是動不了分毫。
我憤恨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劉起,你給我松手!”
“可以,總算是不裝了?”
他猛一使勁,将我整個人拉倒在他懷裡,空出一隻手奪過我攥在手心裡的那枚徽印。
“你拿這東西,是想幹什麼?”
我疼得蹙眉,面色發青,“你、給我!”
“給你?”
劉起冷笑一聲,“為了救你那幾個不入流的男寵,你竟作踐自己到如此地步!”
他突地一松手,我瞬間身下一軟,慣性地直往後倒,身體在撞到桌面的那一刹,如同被四分五裂般的疼痛席卷而來,我禁不住低吟出聲,眼角泛出淚花。
劉起上前一步,揪住我的衣領,“想偷我的徽印去救人,我有那麼好糊弄嗎?”
我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卻始終耐不住疼痛,渾身顫抖。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根本就沒醉,也沒睡,他分明是裝的。
原來,他早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就想知道我到底盤算着什麼。
而今,他終于知道了,卻恨得還不如不知道。
我擡起頭,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賣慘似的道:“劉起,你放過他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