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起,你這個死渣男,僞君子,你竟敢說話不算數。”
我應是被他氣糊塗了,罵起人來可狠,想到什麼就罵什麼,完全不管他是作何想的。
劉起沒有低頭看我一眼,雙眼依然目視前方,手中缰繩拉得緊,□□的馬兒跑得快。
他淡定道:“我何時說過要放你走了?”
我急道:“南水說的!”
他道:“既是南水說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罵道:“劉起,你居然耍我!”
他反嗆:“我可沒耍你,都說了那是南水說的,又不是我說的,看我回去不打斷他的腿。”
我火冒三丈,炸了毛的公雞似的氣得頭發都豎了起來,真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他撕個粉碎。
奈何我被架在馬背上,那不要命的誇父跑得又急,我不敢亂動,生怕從馬上摔出去,隻得雙手緊緊抓住馬鞍,差點把五髒六腑都給颠出來。
我遭了一通罪,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不管不顧地越罵越起勁。
可劉起卻充耳不聞,也不知是聾了還是瞎了。
見他不搭理我,我是罵也罵不痛快,嚎也嚎不響亮,隻管張着大嘴呼呼往裡灌冷風,不知不覺就吃了一肚子涼氣。
不過少頃,我腦袋越來越昏,神志逐漸模糊,罵到嘴邊的話也愈發沒了聲音。
劉起見我沒了動靜,還當我是終于冷靜了下來,這才軟下三分語氣道:“玉蘭,我那都是氣話,自然做不得數,你就不要同我計較了。”
我被颠得面色發白,眼冒金星,自然沒心思回應他。
他以為我還在惱,委屈巴巴道:“隻是沒想到你會如此狠心,竟真鐵了心要走,若我不追出來,此刻隻怕是早将我抛之腦後了吧。”
他若是要說别的,我肯定也懶得理,但他偏說這個,我卻半點也忍不了。
我鉚足了一股勁,用從未有過的音量咆哮道:“沒錯,誰記得你是誰!”
“等我回了洛京,什麼樣的美男子沒有!”
他怒道:“好!那我就讓你一輩子都回不去洛京!”
“劉起,混蛋,你放我走!”
我氣急了,一字一句頓道:“我!才!不!稀!罕!你!”
劉起面色一沉,瞬間勒緊缰繩刹住誇父,一把拎起我的後衣領,将我整個提溜起來。
我好不容易從乾坤颠倒的世界中擺正過來,還沒來得及喘上氣,便頓感胸前一涼。
我驚呼低頭,就看見劉起一隻大手恍若無物地鑽進我的領口,左掏右摸,甚是随性。
“啊!你這個登徒子!”
我捂緊胸口,擡手就要給他一巴掌,但他反應極快,微微向後一仰,輕松躲了過去。
劉起扯出我脖頸間的鍊子,指尖撩起鍊子上的挂墜,沉聲問道:“這是什麼?”
他雙眸明亮,目光深邃,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問你,這是什麼?”
我不敢回他,眼神閃躲,像個行竊多年的老手,終于被抓了個人贓并獲。
他松手,将那枚瑜玉重新放回我的衣領中,态度也緩和了許多。
“你還帶着它,就是還記着我。”
“既然還記着我,那我憑什麼放你走?”
他送我的那枚瑜玉,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貼身帶在胸前,直到梅蘭竹菊失蹤後他來驿館找我,恍惚間似是往我脖子上看了一眼,事後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後怕。
我怕被他發現這塊玉,更怕被他發現,其實這麼些年來,我從未忘記過他。
我被他帶去廬陵王府後,時常要在他跟前轉悠,于是狠心把玉摘下藏了起來,直到今日要離開建康,我才又小心翼翼地拿出帶了起來。
沒成想,卻還是被他發現了。
長庚伴月,煙雨朦胧。
稀疏的微雨不知何時早已停了下來,頭頂處月明星稀,眼前的迷霧渙散。
前路未知,命運坎坷。
我心有餘悸,不知在那未知道路的盡頭,始終等待着我們的,到底是什麼?
我與劉起一前一後共乘一騎,馬蹄悠閑,帶着我們往建康城的方向走。
起先我還硬憋着一口氣,腰杆挺得筆直,怎麼都不肯沾到他的邊。
可走了沒半個時辰,我便覺得渾身酸痛,蜷腰縮背,再直不起來。
再一看劉起,不愧是混過戰場的将軍,縱使趕馬疾行了這麼久,他亦是腰直身立,如勁松一般,竟無半點不适。
他應是看出我的疲态,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雙手環過我的腰間,前胸貼上我的後背,好讓我能靠着他歇會。
霎時間,我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洛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