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左右,木鼓聲停了,四下一片死寂。
暗處,寒酥透過小紙人的眼睛注視着空蕩蕩的院子,火堆還在燃燒,除此之外并無異動。
突然,火光熄滅,腳步聲随即緩緩響起。寒酥甚至還未反應過來聲音是從何處傳來,聲音的主人就已經走到眼前。
一個相對于小紙人而言,高大如山的身影聳立在它面前。來人淹沒在黑暗裡看不清面容,隻聽見一聲輕蔑諷笑,緊接着灼燒感襲來,小紙人在頃刻間被焚燒為灰燼。
與此同時,屋内的寒酥眉間傳來劇烈的灼燒感,雙眉颦蹙,她擡手揉揉眉心,神色有些凝重。
昨夜她聽到這木鼓聲就覺得不對,試着開門發現根本打不開。想到她在明敵在暗,很多事情都還沒有弄清,還不宜輕舉妄動。于是就沒再試着用全力去開門,而是選擇不動聲色的假寐。
今早聽到衆人的講述裡都提到“木鼓聲”、“睡得沉”一類字眼時就猜測這木鼓聲能緻人沉睡。
可若如此,先前在張初五房間裡那杯能使人沉睡的茶又該如何解釋?
僅木鼓聲就足以讓衆人睡得不省人事,兇手沒必要多此一舉。
在雲續說将衆人聚集起來時,她還未能想清楚木鼓聲與那杯茶的關聯,但卻是知道即便衆人聚集在一起也隻是徒勞。
不過她終究沒有說什麼,因為她需要弄清楚木鼓聲是否每夜都會響起、在什麼時辰響起,具體又是如何使人陷入沉睡的,才好進一步推測。
雲續的提議給她創造了弄清這些事的條件。
一直以來,他們都下意識認為殺害崔興昌的兇手就是設置陣法之人,即便她從崔興昌的緻命傷處看出兇手多半是個沒什麼功力的人。
但是設置陣法并不一定需要功力有時候隻需要用幾顆普通的石頭,按照某種特殊的方式擺放,就能形成一個力量強悍的陣法。
就算是需要用功力加持的陣法,也可以借助外力達到相同的目的。
木鼓聲和打不開的門也算是陣法裡的一環,所以她之前沒有想過兩者不是同一個人。
她現在可以确定設置陣法的就是方才出現的神秘人,而從眉間傳來的灼燒感強烈程度來看,對方絕對不是沒有功力之人,并且功力不在她之下,也就是說他不是殺害崔興昌的人。
這個發現非但沒讓她感到半分欣喜,反而讓她覺得事情變得越發棘手。
從方才的交手來看,若她拿出真正的實力完全可以與對方一戰,更何況還有雲續和江聽雨。再者,其餘人中必定也不乏實力不俗之人。
難就難在,她分明從對方的力量中感受到古物的存在,即便氣息十分微弱,也能斷定他可以借用古物之力。
而若真的交起手來,安知他不會傾盡全力催動古物發揮出其最大的力量,如此必定對古物有損。這個情形是她無論如何不願、也不能看到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與之正面交鋒。好在對方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也沒有要正面交鋒的意思。
如雲續所說,這個神秘人好像确實像是在玩類似“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到底圖什麼?又是誰殺了崔興昌?
今晚注定也是一個不平之夜。
次日,藏于群山深處的古老祠堂被一聲驚叫吵醒。在茫茫晨霧中,它如一頭猛獸張開血口,微眯着危險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一舉将伏擊多時的獵物吞噬殆盡。
祠堂裡的人又是在一聲驚叫裡醒來,不同的是這聲驚叫裡除了驚懼之外,還多了幾分悲傷和憤怒。
衆人隻稍做思索,就不約而同地匆匆朝聲音源頭趕去,隻見一玄衣男子癱坐在一具無頭屍旁。
屍身殘破,屋門緊閉,滿地血紅,此情此景恍惚昨日慘象再現。
是葉聞春。
無頭屍的身份并不難确認,整齊地穿着一襲洗得發白的粗布素衣,斑斑點點的血迹落在領口繡着的桃花枝上,因鮮血而多了幾分生動的精妙繡紋,散發着濃厚的死亡氣息。
來者的目光很快從無頭屍移到玄衣男子身上,或驚訝或探究,仿佛要将他看穿。
男子一張神清骨秀的臉慘白如紙,身體因悲懼交加而止不住微微顫抖。
“雲續?”江聽雨快步上前把癱坐在地的雲續扶起來。
聞聲,雲續才驟然回神,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江聽雨的胳膊。
這一刻,他面上一覽無餘的夾帶悲意的恐懼消減不少,而後又看見寒酥那張明明無雲霧遮掩卻也總覺得朦胧不清的臉,沒有言語,他已然清醒鎮靜。
“雲續是吧?我昨天看到你去葉聞春的屋子好一會才出來,不知道做了什麼。昨夜火堆旁又與她狀若親昵,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據我所知,你住在右偏院,怎麼會大早上趕到左偏院成為這發現屍體的第一人,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裴慎昨夜已經見識到陣法的強大之處,聽到那木鼓聲後,他完全沒有能力抵抗,很快就失去意識。今早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屋子裡,更是覺得一陣後怕。
若兇手想要對他下手,他便如同砧闆上魚肉般毫無還手之力。
一刻不找到兇手,他這項上人頭就有一刻不保的危險!
他不是不知道兇手實力強大,即便正面對上他也未必能對抗,但是暗處的危險更可怕。如果能找出兇手,同在明處,他們這麼多人,未必不能與之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