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後,雲續終于歇下大喊大叫的心思。他四處張望,卻什麼也看不清。
片刻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扯下腰間的錦囊,打開的瞬間,一束瑩白的光從錦囊裡傾瀉而出。
當鋪裡很少用蠟燭,夜裡基本都是用夜明珠照明。他以前隻覺得寒酥就是奢靡,再加上當鋪裡堆滿的紙紮也确實得避火。
現在想來,避火的也許是寒酥。
離開當鋪時,他順手将房中的夜明珠拿來了,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他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捧在手心,明亮的光芒散開來竟然隻能照亮方寸之地。
當鋪裡的夜明珠皆是價值不菲的上乘之物,往日隻需要一顆就将整個房間照亮得堪比白日。可如今卻隻能照亮不到一丈的距離,這個距離之外的地方仍舊是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暗。
腳下倒是能看清,是一片尋常的散落着碎石的土地,雲續用力跺了兩腳,堅固得很。
他踹了一腳,幾枚碎石飛落進不遠處的黑暗裡,隐沒蹤迹。
刺骨的陰風襲來,很快就連骨頭縫都是濕冷的。雲續縮了縮脖子,舉起夜明珠探了探,确定四面沒什麼差别後,蹲下來用碎石擺出一個箭頭的形狀,随即朝箭頭所指的方向徑直走去。
這裡實在太冷,雲續運轉内力,試圖讓身體暖起來,但是沒什麼用。這鬼地方的陰氣太濃重,利刃似的橫沖直撞,他内力薄弱,根本抵擋不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實在撐不住了,正準備一屁股坐在地上緩一緩時,碎石箭頭赫然撞進他的眼中。
“怎麼走回來了!靠!”他罵了一句,去撿碎石,随後垂直于之前的箭頭又擺了一個箭頭,正準備換個方向再走一遍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串緩慢低沉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冷得他直打寒顫。
不會是,鬼打牆吧……雲續看着地上的箭頭突然想到。
他的方向感向來不錯,方才也很小心謹慎地朝着同一個方向走,按理說不應該走回原地才是。
想到這他一陣頭皮發麻,迅速将背在身後的劍拔出來,屏住呼吸警惕地盯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咚、咚、咚……這腳步聲好熟悉,雲續很快就想起來是在哪裡聽過相似的聲音,頓時頭皮發麻。
是那個夢,繡花鞋、紅蓋頭,還有女子血淋淋的頭顱。
可是那隻是個夢啊!他驚恐地想着。
就在此時,身着紅嫁衣的無頭女屍伴随着腳步聲,一步一步從黑暗裡浮現。
“啊!”
雲續在看清面前的場景後大叫一聲,毫不猶豫地拔腿轉身就跑,完全忘了他好歹是個道士,手裡還握着劍。
他滿腦子都是那具身着紅嫁衣的無頭女屍,和夢裡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一時間夢境與現實交纏,那顆頭顱與這具無頭屍完整重合。
“咯咯……”
腳步聲還在不緊不慢地追在身後,幽幽的笑聲從身前傳來,雲續緊急停下腳步,因為慣性往前踉跄幾步,險些與撲面而來的頭顱撞個滿懷。
頭顱截斷處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女子慘白的臉上挂着陰森的笑容,流着血淚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死一般的寂靜裡,身後傳來刺骨的冰涼,無頭屍緩緩貼上了他的後背。
雲續驟然僵在原地。
陣眼外,應文哲從天黑守到天亮,又從天亮守到天黑。眼看着就快到子時,依舊沒人出來,他懸着的心漸漸落下。
都過去那麼久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進去的人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如此,他就是唯一還活着的人了。
坐收漁利的快感化為笑意漸漸爬上他儒雅的臉。
嘭——
随着一聲巨響,應文哲看着被抛出陣眼的人影,笑意凝固在臉上。
“古物!嘿嘿古物是我的了,我的……”裴慎面上挂着貪婪的癡笑,被重重摔在地上也渾然不覺。
“裴慎?”
應文哲朝裴慎快步走去,将人扶起,“裴慎?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裡面有什麼?裴慎!”
裴慎全然未覺,像是丢了魂般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離子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清朗悅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應文哲猛然回頭,怔愣地看着來人,“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來人不語,隻是笑着看他。
腦海裡回響着方才的聲音,應文哲突然明白了什麼,臉色刷白,哆哆嗦嗦道:“你、你是村觋?”
“你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應文哲跌坐在地,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是今夜被選中的祭品。
咚、咚、咚……
子時正刻,催命的木鼓聲準時響起。若他不想死,就得在醜時到來之前找到替死鬼……還有半個時辰。
他當然不想死。
應文哲眼中閃過一抹狠戾,起身拔劍,快、準、狠地劃過裴慎的脖頸,整個過程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呃……”在鮮血噴湧而出時,裴慎終于清醒過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死死盯着應文哲。
應文哲面無表情地将劍收回,溫熱的血噴濺在他的臉上,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待裴慎氣絕倒地後,應文哲再次提劍上前沿着緻命傷口将他的腦袋砍下來。
來人一臉玩味地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看着看着好像突然失去了興趣一般,他臉上的笑意淡去,神情在一瞬間的猙獰後歸于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