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被強制從荼桑的回憶裡剝離時,腦袋像被成百上千片利刃劃破一般,雲續感覺自己的頭馬上要碎裂開來,痛得他龇牙咧嘴。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揮劍抵抗随時有可能撲上來的怨氣,卻發現四周的怨氣不知何時已經盡數消失不見。
他看向身旁顯然也感到意外的江聽雨,茫然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江聽雨比雲續先反應過來,他擡頭看向出口,語氣有些凝重道:“這些怨氣受荼桑控制,突然全部消失,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他召走了。若真如此,此刻寒酥那邊恐怕不太好。”
寒酥這邊确實不好。
荼桑突破小紙人圍困的第一時間,就将他戴着傩面具的頭顱從杉木内移放到自己的脖頸上。随即将能掌控的所有怨氣全部召回,集成大招朝寒酥的方向湧去,她身旁的陸清慈來不及躲開,被一起圈入攻擊的範圍中。
怨氣鋪天蓋地而來,陸清慈拔劍嚴陣以待,餘光卻瞥見寒酥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不會不打算出手吧?
陸清慈皺眉,然而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被迫卷入與怨氣的鬥争中。
這些怨氣比他想象的還要難以對付,他本該全力以赴,卻忍不住分神注意寒酥的動向。
在看到寒酥重複之前捏訣引眉心血,滴入小紙人眉心的舉動時,他不禁皺眉。
他并不覺得,她那幾隻小紙人能抵擋得住成千上萬來勢洶洶的怨氣。
但是他錯了。
小紙人在血滴入眉心的瞬間,一分為數,成百上千隻小紙人圍繞在寒酥周圍,替她抵擋住怨氣的攻擊。
不對,不是抵擋。
他驚訝地發現,那些朝小紙人湧去的怨氣居然悉數被它們吸收吞噬了。
再看寒酥,發現她的臉色明顯比之前蒼白不少,不知道是與引眉心血有關,還是與被小紙人吸收吞噬的怨氣有關。
此女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了……陸清慈思緒飄遠,一個不察被一團怨氣劃破臉頰,單有口子并未流血,他卻眉頭緊鎖,大為所驚。
寒酥注意到他的變化,更确定他這張臉确實有問題,但也沒過多分神去進一步觀察他。
對她來說,解決荼桑這個大麻煩,拿回他臉上的傩面具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随着臉上的口子越來越大,陸清慈似乎有些慌亂,他用盡全力揮劍一砍。
猛然在怨氣包圍圈上破開一個缺口,但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不過他明顯顧不得那麼多,隻想速戰速決。
沖出怨氣重圍後,他徑直朝群山深處跑去,身影很快就隐沒在黑暗裡。
荼桑認定他最大的對手隻有寒酥一人,并未繼續追陸清慈,而是全力對付寒酥。
這就導緻寒酥也沒有餘力繼續去注意陸清慈的動向,隻能專心對付前仆後繼攻向她的怨氣。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得從源頭解決問題,也就是說她得弄明白荼桑的目的,解開他的怨念才能取得真正的勝利。
關于荼桑的過去,她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再結合此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大緻可以推測荼桑所作所為的目的之一,是為荼杉報仇。
他獲得靈木的力量後,從村觋,到村長,接着到全體村民,他和他們玩起了“遊戲”,貓捉老鼠般對村民進行捉弄、恐吓,讓他們每時每刻都活在惶惶不安中,在他們的恐懼達到巅峰時再将其一舉擊殺。
如此一來,他報仇的快感同樣也能達到巅峰。
若單是為報仇,看人頭樁林的頭顱數量,當年參與逼迫荼杉獻祭通神的村民應該都已經死絕了。而且都是相同的死狀,必定是荼桑的手筆。
大仇得報,他的怨念也該漸漸消散。可看他如今的樣子,其怨念不但沒有消減半分,反而越發深重。
就證明,他的怨念絕不止于為荼杉報仇。
人頭樁林……對了,祠堂布局是為了放大和聚集怨氣,怨氣通過陣眼集中到人頭樁林。那些被砍下的頭顱最終也是架在人頭樁上,持續地産生怨氣,而這些怨氣又反過來,滋養被傩面具禁锢住的一個個怨魂。
禁锢着怨魂的人頭樁林,其布局與祠堂一樣是一個陣法……
陣法?
陣法的核心是陣眼,而陣眼放着荼杉的頭顱。
也就是說荼桑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荼杉。他是想借靈木與陣法,集數千怨魂之力招回荼杉的魂魄?
若真是如此,他注定要失望了。
荼杉死時必定沒有任何執念,是非恩怨、愛恨情仇随着他身死,盡數一筆勾銷。死後,魂魄直接歸于往生處。
因為那張最開始是戴在他臉上的由靈木所制的傩面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觸碰到它之人的怨念最大化地催生成怨氣,待此人一死就會立刻變成怨魂與其融合。
靈木沒有和荼杉融合,就證明他沒有一絲怨念,所以無論靈木如何加速放大,終是空無。
荼杉早已往生轉世,所以無論荼桑設下多強大的陣法,都不可能将其魂魄招回。
寒酥不覺得荼桑不知道這個事實,他成為怨魂與靈木融合時,必定就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可是如果他早就知道,還在執着什麼呢?
寒酥想了想,決定先确定她的猜測。
四周的小紙人聚攏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環形牆,将她的身影遮嚴。
牆後,她雙手捏訣引血,一隻荼杉模樣的紙紮人出現在她身前,從手掌大小迅速放大至與真人等身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