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羅玉茗連連擺手，再次緻歉道：“寒姑娘無需自疚，該怪我沒有在一開始就将情況說清楚。”

寒酥沒在此事上繼續糾結，轉而問道：“你既曉得用焚燒梨枝的方法喚我前來，想必也知道當鋪不渡替人解執念的規矩吧？”

羅玉茗毫不猶豫地道：“我知道，我願意拿出八成家當作為當品。”

寒酥不說話，在場的其他人也一言不發。

羅玉茗以為寒酥是對數額不滿意，沉思着還能加什麼籌碼。

若非她還有孩子，她甚至願意拿出全部家當，隻要能換軒侖平安歸來。可是她已為人母，就得多為孩子考慮。

雲續睜大眼睛，在心裡默默估算羅夫人所說的八成家當得是多少銀子。

看這間書肆的位置和規模，沒個幾千兩根本置辦不下來。再看羅夫人的穿着打扮，雖簡樸内斂卻也能看出裁剪縫合細緻，且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

合計合計，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羅夫人的家産必然豐厚。

江聽雨保持沉默，是因為他知道，寒酥想要的不是這些。

羅玉茗小心翼翼地看着寒酥，真誠道：“我一時想不到家中還有什麼更珍貴的東西，不如姑娘說說想要什麼，隻要我能拿出來的，我必定悉數奉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寒酥身上，等待她的答案。

“你的眼睛很漂亮。”寒酥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振聾發聩。

一時間，空氣仿佛凝固般，四下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羅玉茗瞳孔緊縮，那雙杏仁般的眼睛猶如一泓秋水，沉靜優雅，确實很漂亮。隻是本該大而明亮清澈的杏眼，此刻明顯能看到被哀愁萦繞的痕迹，透着一股濃重的疲憊。

她隻是稍作思索，很快就做出決定，迎上寒酥的目光，鄭重道：“我願意用我的眼睛做當品。”

“羅姐姐你别沖動！再好好想想！”雲續搶在寒酥答話前出聲，面色焦急地對羅玉茗道：“用一雙眼睛做籌碼，以餘生都活在黑暗裡為代價，就為了找一個還不知道是生是死的男人，這筆買賣怎麼想都不劃算的！”

他知道寒酥言出必行，如果今天羅玉茗真的答應用眼睛做當品，等将高軒侖找回來的那天，哪怕隻找回一具骸骨，寒酥也絕對會取走她的眼睛，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多謝小兄弟的好意，隻是我意已決。”羅玉茗朝雲續微微欠身，染上淚霧的雙目越發堅定道：“夫君與我情深意重，如今他生死未蔔，難得我還可以為他做些什麼，所以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又是心甘情願。

雲續不理解，“值得嗎？”

“值得。”羅玉茗毫不猶豫，語氣有些顫抖，她的話音不大，卻無比堅定。

“好。”寒酥看向羅玉茗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不是！你要她的眼睛做什麼？”疾聲厲色的雲續在看到寒酥淡然置之的神情後，突然噤聲。

他怎麼忘了，寒酥人如其名，底色冰冷如雪。

其實，說起來她也沒錯，她并沒有強迫對方要如何選擇，而是把選擇權完全交了出去。

他轉而看向持有選擇權的羅玉茗，最後勸說道：“羅姐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羅玉茗再次微微欠身表示感謝，但是沒有一絲動搖決心的意思。

寒酥饒有興緻地看着雲續，正等着他苦口婆心地一番勸誡，沒成想他嘴唇翕動，最終卻一句話也沒再說。

在察覺到寒酥看過來時，雲續迅速偏過頭，梗着脖子迎上她的視線，打算就這麼僵持着，絕對不先開口。

他知道現在他說什麼都沒用，無論是寒酥還是羅玉茗都不可能被他說動。

而且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他先繼續觀望着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瞧我，連日來思緒恍惚，竟然都忘了先讓你們坐下喝杯熱茶。”羅玉茗說完，擡手示意三人往書肆後院專門會客的地方走，“幾位裡面請。”

寒酥看着雲續幼稚的舉動，覺得有些好笑。

正好羅玉茗打破了僵局，寒酥沒再搭理雲續，她跟着羅玉茗的指引往後院走，順便問了一些高軒侖失蹤前後發生的事。

暫辭羅玉茗，走出遠山書肆時，雲續終究還是忍不住先開口問寒酥道：“我們現在是要從哪開始找高軒侖？”

“忘憂樓。”

寒酥不假思索，離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書肆大門兩側的對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