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天的夜路我們就能到玄冰門了。”梨小琮掀開簾子看了看馬車外,面露喜色,“天色已暗,我們得加緊趕到下一個鎮上,不然就得在這荒山過夜了。”
在馬車上絕大多數時光穆塵都在閉目養神,很少回答她,沒想到今夜他倒是開口了。
“你身為玄冰門的女官,還害怕荒郊野外?”
梨小琮早就習慣穆塵連日來的陰陽怪氣,“我可是爛命一條,哪裡都能睡,我隻是怕怠慢了咱們的少掌門。”
穆塵剛想說話,胸口一陣刺撓,馬車上猛然的颠簸讓他壓制不住地咳嗽起來。他捂住心口不想讓梨小琮發現自己的異樣,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梨小琮搶過他的手腕按在心脈上,這幾日來穆塵都拒絕她探脈,早就讓她多了個心眼,她幾乎難以置信道,“我不是讓你服用念安珠嗎?你服了嗎?”
穆塵不答,伸手去拿案幾上的茶杯,一口鮮血染紅了茶水。梨小琮推開他,摸到他的腰間,那個裝藥的白瓷瓶早就空空如也。
穆塵溫和地說道,“你現在是越發膽大了。”
“你為什麼不服藥?”
“我的死活你在意過嗎?”
“這不是我在不在意的問題,少掌門身系玄冰門,向來惜命,我實在是想不通你怎麼能這麼任性?”
“服不服藥是我的事,無需師妹操心。”
“難怪你堅持要在紫薇閣洗澡,原來是想靠着我的藥浴堅持這麼幾日?可是你明明想要迅速恢複仙力……為什麼又拒絕服藥呢?”梨小琮滿面通紅,“你又不是三歲孩童。”
梨小琮這麼問,這個答案就好似迷霧之下隐隐透出的陽光,點點滴滴透出光亮,可她不願撥開迷霧,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怒意又問,“你現在這樣子讓我回到玄冰門如何向那些師叔交代?”
穆塵冷哼一聲,“我自會解釋。”
梨小琮豎起大拇指諷刺道,“行,你能耐。”
穆塵向來冷靜自持,有自己的想法,以前她總喜歡花心思去猜他心中之想,現在她早就失去了耐心。
“繼續趕路吧。”
氣氛異常尴尬,梨小琮不解氣,咬着牙陰陽了一句,“你該不會是不想解開我們之間的契約才不服藥的吧?”
穆塵道,“不過小小契約,師妹未免過于看中自己,我不服你的丹藥不過是怕旅途之中你使些陰謀手段罷了。”
以前要不是我的丹藥,你怕沒這麼快飛升上仙,如今倒嫌棄起來。
倆人也不再說話。
可馬車卻在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黑暗中馬車前端的燈忽地熄滅了。周遭的風聲未變,但除此之外任何嘈雜的聲音一點點地消失,馬車仿佛置身在非常詭異的地方。
梨小琮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驟起,想要掀開門簾往外看,被穆塵按住了手背,他緩慢地搖了搖頭,豎起食指壓在薄唇上。
馬兒乖巧地發出一聲喊聲,不再繼續往前走。狂風呼嘯沒有片刻停下,雨也開始窸窸窣窣地下了起來,砸在石子路上,馬車在黑暗中微微地搖晃,可馬車内的倆人紋絲未動。
安靜得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聽得見。
兩人豎起耳朵聽馬車外的動靜,風聲雨聲此消彼長,但穆塵還是聽見了些細微的動靜。梨小琮不像穆塵喜歡以靜制動,她心跳極快,馬車外又吃不準什麼情況,要不是穆塵壓着,她早就下馬車先發制人了。
可穆塵蒼白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靜下來,明明外面危險重重,但她卻安心下來。
敵不動我不動。
馬車外隻聽得腳步聲,長久不聞人聲。
梨小琮幾乎壓不住自己的緊張,最終還是馬車外的人先沉不住氣,“少掌門留步,我師父特意囑咐讓我護送少掌門回玄冰門。”
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原來是白青藤這女人,梨小琮憤恨地想,她怎麼這麼會吓人!
她剛想破口大罵,卻被穆塵止住,他強壓住不穩地氣息說道,“白姑娘的好意,穆某心領了,但玄冰門門規森嚴,向來不讓外人入門。”
馬車外沒了聲,穆塵也沒有再開口。
可風聲雨聲未變,外面的危險并沒有退卻。
又是馬車外的白青藤先開口,“少掌門,眼下要到玄冰門,但這一路上不太平,您又受了傷,我師父特意吩咐要我一定護少掌門平安。師命難違,還望少掌門體恤。”
此刻就連梨小琮也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白青藤怎麼會在此等候,還知道穆塵受了傷,而且白青藤的口氣也不對勁,以往每次遇見穆塵,她的口吻溫柔得像是剛烹煮的清茶,言語之間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關心穆塵,眉眼之間嬌滴滴地在穆塵身上流連,恨不能當場扒了他的衣服,怎麼可能這麼疏離地站在馬車之外說這些?
梨小琮剛想開口拒絕,就聽見馬車外數十人的聲音響起,“我等護送少掌門回玄冰門。”
這麼多人?
以他倆現在的仙力,肯定打不過。
穆塵指尖像是貓爪似地輕輕刮了刮梨小琮的手腕,不慌不忙地說道,“如此煩請白姑娘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