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塵醒了,他推開門站在池塘對岸看見秦無一與梨小琮含情脈脈,莊園内寒風穿堂而過,席卷他全身,他咳嗽了幾聲,可梨小琮的目光依舊在秦無一身上。
他眼神如刀,冷峻看着她與秦無一,他想等到梨小琮回頭望自己。可她始終沒有回頭,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秦無一身上,他倆靠得這麼近,近得這麼理所當然,好似上一世他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如此靠近。
穆塵的聽力向來極好,秦無一對她說的話他聽得十分真切,他原本還想再等等,等梨小琮回頭,可嘴巴卻忍不住叫出了聲。
他的身形好像一夜之間消瘦不少,梨小琮終于發現了他,扭頭與他對視一眼,他努力讓身子站得筆直。
從前他倆日夜朝夕相處,梨小琮逆來順受,總是能一眼察覺出他的情緒,可今日她格外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秦無一湊近她耳邊問道,“他就是那個少掌門?”
梨小琮點點頭。
“需要我替你殺了他嗎?他受了傷,肯定不是我的對手。”
梨小琮嘴角噙着笑,上一世秦無一也說過同樣的話。“需要本座替你動手嗎?他不是我的對手。”
以前秦無一兇巴巴地說這話,梨小琮不曾意識到來自魔尊的溫暖,如今再聽這話,她内心被深深觸動。
“你倒真不客氣。就不怕别人說你勝之不武?”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種虛僞的名号隻有那些虛榮的名門正派看中,我父王從小就教育我,不要太在意過程,達到目的即可。”
梨小琮不再看穆塵,“殺了他我們就永遠無法得到回靈草。”
秦無一摸了摸鼻子點點頭,“也是。先放過他。”
“我和他要啟程離開,你看好你父王,在沒有偷回靈草之前再也不能有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了。”
“好。”
梨小琮将脖子上的玉笛藏在交領内襯裡,冰涼的觸感很快被體溫溫熱,可她的心卻是熱的,從前她沒有珍惜的,這一世她要珍惜回來,把從前欠的情都還回來。
梨小琮在穆塵的注視下慢慢走到他面前,拽住他說道,“少掌門,我們走吧。”
“不急。我需要沐浴更衣。”
梨小琮斜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愛幹淨。
“是,我這就伺候少掌門沐浴更衣。”
屏風内是木桶水聲,穆塵坐在浴桶之内,梨小琮提着一桶熱水推門而入,“少掌門,我再給你加點熱水。”
穆塵閉着眼不看她,譏諷道,“師妹的藥浴果然厲害,怪不得魔道太子爺舍不得你走。”
梨小琮回擊,“少掌門的心也真夠大,在魔道太子爺的府邸沐浴,你也不怕被他暗算?”
穆塵的手臂擱在木桶邊上,契約隐隐約約顯現出來,向來沉穩的他竟也有一絲得意之色,“暗殺了我,你就永遠無法離開玄冰門。”
梨小琮氣憤地捏緊拳頭,将熱水一股腦地倒入木桶中,白色霧氣騰然而起,穆塵雪白的肌膚上立刻被燙得越發紅了,可他依舊穩如泰山地坐着巋然不動。
“少掌門,馬車已經停在門口,我們即刻啟程回玄冰門。”
泡了藥浴之後,穆塵氣色紅潤許多,但仍舊氣息孱弱。他坐在馬車上,一雙眼眸看着梨小琮妥帖地将毛毯蓋在他身上,“少掌門,你現在不易長途禦劍,我們還是穩妥點坐馬車回去,雖然會慢些,但緊趕慢趕除夕應該能到玄冰山腳下。”
“天馬上就黑了,魔道太子爺肯這麼放你走?”
“不是答應除夕回到玄冰門嗎?”梨小琮輕飄飄地說道,“想必你一定發了靈符回玄冰門,你是少掌門,要言出必行。”
梨小琮近在咫尺,不過短短一天,她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穆塵伸出手想要抓住,可細長的手指隻拽住她的衣角。
剛才在池塘邊慌亂的眼神消失不見,穆塵冷靜地擡起頭問梨小琮道,“我在綿山鐵匠鋪裡帶出來的包袱你拿了嗎?”
梨小琮踢了踢腳邊的包袱,“在這。”
“嗯。”
梨小琮問,“我真是好奇你為什麼特别去鐵匠鋪打一個這個大包袱?這裡面是什麼?”
穆塵不再說話,閉目養神。
她早就習慣穆塵對她的冷淡,不再繼續問下去,“我再給你搭個脈。”
穆塵翻轉手腕,“不必麻煩師妹,我自覺好些了。”
梨小琮又問,“我出發前給過你一瓶丹藥,如今還剩下幾顆?”
穆塵不答,梨小琮從懷裡掏出一顆念安珠,“若是沒有了,我這裡還有一些,勉強能撐到我們回山。”
穆塵閉目養神,“出門前我已服下師妹的丹藥。”
馬車趕路自然比禦劍慢上許多,不過日夜趕路好在緊趕慢趕也快要到玄冰山,一連幾天穆塵的氣息都是蔫蔫的,梨小琮想給他把把脈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
她也不深究這金貴的少掌門生的哪門子氣,反正她隻要确保少掌門能安然無恙地到達目的地,之後他死不死,那些師叔們自然也不會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