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小琮站在藥王後山山巅，冷風嗖嗖從她耳邊過，她渾然不覺，一雙杏眼迷迷瞪瞪地眺望整個藥王谷，迷霧層層疊疊如厚重的烏雲一般籠罩在半空，好像她如今的心緒那般煩亂迷茫，好在鳥鳴聲不絕于耳，風中清新的空氣灌入鼻尖沁人心脾。

隻聽見穆塵一聲呵斥，“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随即又是一陣局促的咳嗽聲，他想要上前一步，又怕梨小琮被他驚着一腳踏空跌下懸崖。

穆塵緊張兮兮地說道，“小琮，你站在那裡别動。”

梨小琮的腳又不知深淺地往外挪了挪，寒風劃過她已站在崖邊的半隻腳底，她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想不開跳下去吧？”

“你站在那，别在往外挪，小琮。”

她揚起高傲漂亮的下巴，一雙美豔動人的眸子瞪得老大，想要向他證明什麼似地，“我才不會跳下去呢，我好不容易活下來，我要活得好好的。”

穆塵被寒風灌了滿滿一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聲，重複道，“是，你要好好的活着，我隻要你好好活着。”

“騙人。”梨小琮的眼神宛若尖刀，恨不能紮進他心裡，“你除了想讓我活着，還想讓我待在你身邊，你隻想到你自己，穆塵。”

“是，我做錯了。”

梨小琮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你到這裡來到底想要幹什麼？”

穆塵的那雙桃花眼本就生得漂亮，被寒風一吹，眼眶乍紅，加之這幾日受了天雷，整個人瘦了一圈，越發顯得可憐，“你不是答應我會回來的嗎？我坐在屋内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想你大概是跟着秦無一走了。”

這哪裡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谪仙？此刻的穆塵就像是一隻被遺棄在路旁的小白狗，用濕漉漉的眼光乞求梨小琮不要抛下自己。

梨小琮冷冷地看着穆塵，雙唇止不住顫抖，“我從未答應過你任何事，我走或離開都與你無關，穆塵。”

“你别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穆塵冰冷的外表像是陽光下的冰山正在一點一點瓦解，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對梨小琮苦苦壓抑的感情在這一刻一發不可收，“自從你重生回來，我甯可你罵我打我，幹脆用你的頸骨直接殺了我，可你總是這樣冷冷地看我，拒我于千裡之外，仿佛你重生回來隻單單把我忘了。你曾與我這樣日夜相處，我受不了你這般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将我捧在雲端之後又狠狠将我摔在地上。”

“我把你捧在雲端時是你不稀罕，是你不要的，沒有人會站在原處等你，我已經往前走了，穆塵。”

梨小琮賭氣，扭頭就走，沒走出一步便被穆塵抱住。

穆塵魔怔了，如頑石一般隻記得梨小琮離開時說的這句話，“不，你答應過我，你會馬上回來，你承諾了就要說到做到。”

“我從來沒答應過你什麼，”梨小琮看他這模樣就來氣，她想掰開穆塵的手背，“你松開我，你再不松開我，我就把你從這兒丢下去。”

“好，你把我從這裡丢下去，我抱着你，我們一起摔下去共赴黃泉。”

“你這個無賴。要死你一個人死，我才不願這麼早去冥界。”

“反正你讓我跳下去，你也要陪着我。”

梨小琮努力想要掙脫穆塵的鉗制，“憑什麼？你向來如此，想要怎樣就怎樣。這太不公平。我做你女官時從未讓你做過什麼吧，破寒劍刺進我心口時我也沒求你複活我，我什麼也沒有讓你做過，你憑什麼認為我能答應你？”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為什麼要複活我？我那時……我那時……”梨小琮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那時海藍兒死了，青荷也死了，百鳥朝鳳的毒早就入我肺腑，我萬念俱灰，早就不想活了。”

“别說了。”

梨小琮咬了咬下嘴唇，終于說出那日壓在心底的話，“那日我見你與白青藤成婚，我從未想過要活着離開你的婚禮，那是我的執念，是我故意撞在破寒劍上，你不需要負責。”

“不，”穆塵抱着她，堅決搖頭，“是我狠心，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殺了你，所以即便付出所有代價我都不在意。”

梨小琮眼角劃過淚，穆塵擦拭她眼角的淚，“我見不得你哭，你死的那天也沒哭，今天也不能哭。”

“誰哭了，我才沒哭。”

梨小琮被穆塵扶起來，眼角瞥見一道黑影，是秦無一，還有他的琉璃紫晶劍。隻見紫晶劍的劍尖對準穆塵而來，那雙帶有恨意的眼睛出現在梨小琮面前，她想也沒想便沖到穆塵身前張開雙臂擋住這劍。

梨小琮閉上眼睛用身軀抵擋在穆塵前，那張絢麗奪目的臉上坦坦蕩蕩毫無後悔之意，秦無一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紮似地疼，在那一刻秦無一真想殺了她。

可當紫晶劍的劍尖觸碰到她心口之際，他突然後悔了，折回長劍，琉璃紫晶劍被摔在地上，秦無一雙目猩紅，沒有說任何話轉身就離開了懸崖。

“梨小琮，我再也不願見到你。”

“秦無一。”

“别過來，你再過來我一劍殺了你。”

梨小琮本能地想要追出去，可穆塵将她禁锢在懷裡，“你答應我你會回來，你不能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