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影修挺利落,沒有玩手機,也沒有随意打量。
雙手搭着膝蓋,深色長褲與手背白色紗布形成鮮明對比。
“聞也?”
懷願沉吟一瞬,眼底漾過意味不明的笑意:“以前隻覺得算是小有姿色,現在倒是明白,為什麼你對他上心。”
宋昭甯不以為意:“沒有很上心。”
頓了頓,又說:“漂亮的男孩比比皆是,漂亮的女孩也很動人。懷願,不必生氣,你最美麗。”
懷願:……?
“為什麼忽然哄我?”
“因為我發現,你還挺有合同精神。”
懷願:???
“拜托,宋總,我是女明星,要是沒有合同精神我早都flop地心。”
宋昭甯想起和女孩子站在一起的聞也,登對,卻也礙眼。
懷願被曬得有些站不住,她手掌掩額,捺着唇角道:“還誇我最美麗呢,現在眼睛移不開的人是誰?走吧宋總,你要想說什麼,我們進去說。”
宋昭甯收回目光,帶着她回到玻璃房,笑音輕曼:“不需要。”
她沒發現,在她身影拐過爬滿花藤的牆角時,聞也擡起臉,面無表情地追着她轉瞬即逝的白色裙角,細瘦手腕的珠母貝手表熠熠生輝。
還沒進玻璃房,蓦然聽到一嬌氣一沉悶的争吵。
懷願擰起纖黛的眉,附耳輕聲問:“晚點再進?”
伴着她落下的話音,顧馥瞳冷不防提高音量:“大伯,我求求你了,你就見他一面,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懷願比着優美唇形:“他?不會是說聞也?”
宋昭甯予以肯定地點頭。
費董無奈道:“瞳瞳你長大了,不要意氣用事。大伯可以幫他,可然後呢?你打算和你一個窮小子在一起?他什麼都給不了你。”
“他能給我愛情!”
顧馥瞳義正言辭:“大伯,你難道舍得讓我去聯姻嗎?我不想嫁給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我也不想成為你們野心的犧牲品!如果我沒有追求愛情的權力,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正當懷願以為她的下一句是任性妄為的“我還不如去死”,沒想到這位公主峰回路轉,直言不諱:“我還不如去當女明星!就像懷願那樣!”
懷願忍笑忍得雙肩微顫,她搖頭道:“現在小孩都想什麼啊……我難道是什麼專供富二代賭氣的标杆嗎?”
“你還敢說懷小姐!”
費董怒道:“懷小姐在你這個年紀,拿下多少獎項?她一個小鎮出身的女孩子,有今天的成就,你以為是你随便說兩句空頭白話,就能複刻别人的輝煌榮耀?”
懷願略略吃驚,沒成想費董竟算通情達理的人,沒有一味地輕賤演員。
顧馥瞳委屈,聲音帶上柔弱哭腔:“懷小姐的今天難道全憑她自己嗎?如果不是宋總,如果不是甯甯姐,她……”
費董不耐打斷:“顧馥瞳!你爸媽就這麼教你?貶低一個女孩子以此擡高你自己,你覺得很光榮?假設你想進娛樂圈,是,我們會給你鋪路,給你資源,但你就能保證,你做得跟懷小姐一樣好?”
懷願讪讪:“怎麼一直提我名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宋昭甯示意門童先進去,門童詢問兩句,争吵聲果然止歇。
懷願松開先前挽着宋昭甯的手,隻用兩個人才聽見的聲音道:“算了,我現在進去多尴尬,你進去吧,我回車上等你。”
宋昭甯點頭:“該說的差不多了,我去打聲招呼就出來。”
她推門而入,門童謙順道:“宋總,您的球具要替您收起來嗎?”
“嗯,麻煩你收起來吧。”
有外人在,費董和顧馥瞳互不說話,小姑娘臉色很差,嫩生生的臉蛋氣得發白,手指絞着裙角,倔強驕傲地仰頭,晶亮淚光在眼尾打轉。
宋昭甯倒掉老茶,換上一壺千金的茶葉,金色茶匙沿着壺口不輕不重地轉了一圈,她眼睫低垂,語調平靜:
“馥瞳,你還年輕,當然有追求愛情的權力。隻是,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我們這種受到家族庇護長大的孩子,要承擔的責任自然多過其他人。”
顧馥瞳噎氣,粉白鼻尖深深地皺在一起。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做任何嬌矜動作都很可愛。
“甯甯姐也要勸我?”她克制地咬唇,聲息不穩:“我以為你站在我這邊。”
宋昭甯憐愛地摸了摸她柔順長發,輕聲說:“我自然站在你這邊。你現在課業忙不忙?回頭把你的課表發我一份,每周抽三天時間到我公司,我會親自教你怎麼運行和管理企業,我還會帶着你談生意、社交。你覺得怎麼樣?”
費董聽着,撫掌大笑。
顧馥瞳抽抽噎噎,她憤怒而茫然地呆怔片刻,後知後覺地悟出她的意思:“甯甯姐……你什麼都擁有了,為什麼會答應和席家聯姻?你不想要愛情嗎?”
宋昭甯端出受教模樣:“我和席越是長輩定下的。至于愛情,你覺得那是什麼?”
顧馥瞳振振有詞:“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富貴,無論貧窮,你都想和他在一起,身份地位都是浮雲,他去哪兒你就跟着去哪兒,一輩子,少一小時、一分鐘、一秒鐘都不行!”
她微妙地停了一瞬,宋昭甯不知道她是太過生氣還是緣何,臉頰淡掃胭紅:“我會為他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從此當個賢妻良母,我……”
費董的臉色已經變得陰晴難辨,他冷聲打斷:“顧馥瞳!别丢人現眼了。”
顧馥瞳齒關一咬,她固執己見地搖頭:“為什麼想當妻子,想當母親,就是丢人現眼?我又有錢又有條件,我多生幾個不好嗎?國家号召計劃生育,護城還能提供生育津貼呢……”
宋昭甯和費董對視一眼,彼此看見對方眼中的無奈。
不是批評所謂的嬌妻或良母,那畢竟是顧馥瞳的人生。
隻是顧家那位是頗有手腕的人,竟然能将顧馥瞳養成不谙世事的傻白甜,着實令宋昭甯感到意外。
沒人說話,空氣似乎因為顧馥瞳劇烈起伏的胸痛,共振出某種深刻漫長的無奈。
終于,宋昭甯單手扶額,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麼,馥瞳口中的,願意為他抛棄現有生活,願意為他生兒育女的人,是誰?”
她斂了笑意,平靜地問:“是剛剛送你來的司機,那個叫做聞也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