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天亮得很早。
晨風吹得椰子樹聲聲鼓噪,浪潮近得仿佛貼在心口。
宋昭甯短暫地閉了個囫囵覺。
她的睡眠狀況一向很差,頻繁夜驚夜夢。
昨晚倒是難得安眠,可惜不足最佳睡眠周期的時間讓她醒來後至少有好幾分鐘的空乏。
身側的床已經空了。
陽光幹脆地曬過來,疊齊整潔的被單透着淡淡的香味。
她單手挽着長發洗漱,再出來時,聞也左右兩手各提早餐,她掃看一眼,豆漿雞蛋和八寶粥。
宋昭甯扣上棕色鳄魚皮的表帶,藍寶石表盤的雙追針沉穩大氣,她拉開另一張椅子,示意他坐:“Bonjour。昨晚睡得好嗎?”
聞也黑發下的耳尖微微紅了。
他點頭,把早點拆分,一式兩份,吸管剝掉紙質包裝,自上而下地戳破豆漿,推到她手邊。
宋昭甯垂眸抿了一口。
他真的是很細心的人,豆漿是溫的,正正好的口感。
早餐簡陋,聊勝于無。
宋昭甯手包裡拆開一盒薄荷糖和漱口水,眼神問聞也要哪個。
他手指撚着薄薄一層的蛋皮,指了下單條裝的漱口水。
宋昭甯把糖和漱口水都留給他,挑着眼尾輕笑:“成年人不做選擇。我去接電話。”
大概是司機的來電,問她什麼時候準備好。
宋昭甯單肩倚着護欄,目光朝向室内,看聞也似乎皺着眉翻看薄荷糖的全德文說明,再拿過那條紫色包裝的漱口水。
“十五分鐘。”
“好的,宋總,我現在過去。”
三兩句話的功夫,聞也已經把兩張床收拾齊整。
他彎下腰疊被子,舒展雙臂各捏左右被角,攤平整了再沿着對角線貼合。
随着動作牽肌扯骨,單薄T恤下是一截瘦窄腰身,腰肌緊實流暢,沒有過分贲張的誇張感,反而非常漂亮。
離開時隻給章名卉發了訊息,至于宋斂,交還房卡時宋昭甯順便問了一句,得知那位王子病犯了的少爺早在一小時前就退房了。
宋昭甯歎服。
司機雷厲風行地把兩人送到機場,宋昭甯在貴賓區換了一身新的職業裝,斑駁領西服搭配藍花楹領針,西褲質地精良,褲腿剛好垂到踝骨,那雙髒到不能看的軟底鞋的最終宿命是垃圾桶,早已提前知會的品牌送上與這身搭配相得益彰的細高跟。
長發全部盤了起來,看着精幹優雅,講電話時法英自如切換,卧在單人沙發已然氣勢睥睨。
聞也被她強行換了身衣服,特意拆掉标簽價格的同品牌男款,他從換衣間出來,略有些不自然地撥着經過打理愈發柔軟的劉海,雙眼不自覺地垂下,卻在某個瞬間,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他又強迫自己擡起目光。
他很高,寬肩腿長,瘦削挺拔。
本來就是相當奪目出彩的長相,稍稍一打扮,不能說是脫胎換骨,畢竟衣服至于他隻是錦上添花。但他氣質一向很獨特,按理說卑躬屈膝這麼多年,再有傲氣也把棱角磨得差不多,但他棱角還在,隻是不刺手了。
宋昭甯語速瞬間放慢,旋即微微地笑起來。
她自己有時候也奇怪,長成這樣,已經擁有最快的變現途徑,何至于去當酒保或打地下黑拳?
她站起身,手指貼着白色無線耳機,結束最後的社交用語摘了無線。
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勻淨明晰的鏡面映出兩個人影,聞也面色一變,局促無處可藏。
“很好看。”她轉頭對pr:“都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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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也不是第一次坐頭等艙,他小時候曾經和宋昭甯一起坐過。到南法的莊園度假。
他現在想不起來宋家在南法的莊園長什麼樣,不過按照刻闆印象,應該和城堡沒什麼兩樣。自帶高爾夫球場、淡水湖泊、信天翁樂園還有專供直升飛機落地的停機坪。
他隻記得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坐在粉色小羊皮沙發的宋昭甯手捧一本英文讀物,小女孩柔皙白淨的手指翻兩頁,就擡頭看一看正在和聞也說話的顧正清。
現在的她神情專注投入地看着平闆,右耳别着的無線耳機,不知道在處理什麼事情。
他目光有些茫然地放空,空姐面帶微笑地走了兩回,問他要什麼。
直到第三次,宋昭甯終于放下平闆,雙手交叉抵着下颌微笑:“他不需要。謝謝。”
聞也的注意力從屏幕播放的電影收回,宋昭甯跟着看一眼,頓時有些意外:“竟然是懷願的電影。”
懷願?
其實聞也根本沒有看劇情或女主角,他隻是單純地借助聲音走神,聽宋昭甯一說,這才從女主角身上依稀辨認一兩分和昨夜那個蹲在碼頭上用貝殼打水漂的女孩子。
是像的。
她們的眼睛裡,都有一種蓬勃旺盛且懶于掩飾的野心。
聞也忽然轉頭。
宋昭甯剛想和他說一下這部電影的情節,冷不防被他一看,什麼話也忘了,隻顧着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