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在本月的20号開業大吉。
懷願在劇組來不了,宋昭甯沒讓周筠月打擾她。
周筠月以懷願的名義差人送了禮物,是兩瓶年份珍貴的波爾多,這個日常出門不超四位數的節儉風女明星竟然舍得拿出自己一半片酬做禮物。
宋愈和宋思窈逮着那據說一步幾十萬美金的混血model來了。
郁理為人大方,禮物是她高奢線代言的女表,全球限量款,有價而無市。
順帶着連郁理的男朋友也來了,uranus的賽車手周敬航,剃了個看起來非常不好惹的寸頭,郁理靠在他懷裡,橫過一隻纖長細白的手,懶懶散散地捏過他撚成扇形的牌面,随意丢了一張。
宋愈立刻笑納:“多謝嫂子,賬從我哥那兒走。”
郁理揚一揚冷豔的臉,唇邊噙着乖張的笑:“廢話。”
初弦和溫彌不喜歡熱鬧,因此特地避開了沸反盈天的人潮。
兩個年輕女孩子坐在隔音一流的雅座,柔和光影如流水般緩緩淌過,照着初弦雪白恬靜的笑顔。
宋昭甯進去陪她們說了一會兒話,溫彌雙手撐着打通三層的中空垂直玻璃魚缸,魟魚像個沒有牙齒的老太太,貼着溫彌掌尖自由擺尾遊曳,海藍色的光影安靜搖晃。
整個包間的光影美學經過大師設計,如同置身波光粼粼的海底。
溫彌靜了一息,柔聲笑道:“美到近乎失語。昭甯好有想法。”
“昭甯一直都很有想法。”初弦彎着眼尾附和:“我們才從藝術館回來。彌彌知道藝術館是你的設計,好驚訝。”
宋昭甯笑笑,給她們的飲品是特調的海洋幽夢,隻有3%的酒精含量,輕易醉不了人。
“中空水族館倒不是我的想法。”宋昭甯靠着小羊皮的單人沙發,後頸微微地陷入柔軟,她輕晃酒杯,溫聲笑道:“為了造這個水族箱,我延後了快半年,前期的宣發費用泥牛入海,連聲叮铛響都聽不見。後期請團隊設計、以及相關部門的許可,林林總總又是一大筆花費。”
她微一沉吟,唇角上揚:“我大概需要經營個273年,才不至于太虧本。”
初弦明白這是玩笑話。
她剛剛翻過電子菜單,最貴的一杯特調酒水不超三位數。就算夜夜衣香鬓影,她也得虧空到下個世紀。
南城新晉的隐形小富婆眨眨眼,輕聲問:“甯甯,要不……我入股?”
宋昭甯失笑:“我是沒意見,那麼賀總?”
“他不管我這麼多。”
初弦歪着腦袋,依舊是不施粉黛的一張小臉,燈光氤氲下泛起溫玉般瑩潤柔和的質地。
“我自己有點小存款。掙錢了算我們的,虧了算他的。”
“我們的”三個字說得又快又輕,含着一縷狡黠笑意,泠泠悅耳,很動聽。
宋昭甯更笑:“沒問題,如果你願意,我會讓我的律師跟你對接。隻是先說好了,如果你因此常來護城,賀總可不能怪我。”
初弦笑倒在溫彌懷裡。她玉骨似的手指戳戳溫彌,無名指的婚戒閃閃發亮。
溫彌性格和初弦相似,都是純稚真善的人。
家世都不怎麼顯赫,偏偏又被極富極貴的公子哥看上。沈家那位也算是吃盡苦頭,聽說又是家法又是下放,權力被收到幾近于無,便是如此,也不肯改口要娶她。
宋昭甯陪着坐了一會兒,扶着酒杯起身:“你們慢慢坐,要回去了聯系嘉嘉,我讓她安排車送你們。”
溫彌目送她:“你今晚那麼忙,不用擔心我們,我們就住在和頌,過天橋就到。”
和頌是頌域旗下的酒店,今夜從外地捧場的好友幾乎全入住和頌,宋昭甯點頭,關門時落下一句“have a nice day”。
沿着環形镂空長階下到一樓,郁理的運氣好到見鬼,一家赢三家,宋愈新漂染的小白毛恹巴巴地垂在眼前,宋昭甯玩味兒地看了一會兒,連跪三局後已經輸掉了一台超跑。
宋昭甯真心實意:“好爛的手氣。别碰我,我不想被傳染。”
宋愈悲憤無能狂怒:“姐你怎麼也這樣對我!”
繞着北美胡桃木的方桌走了一遭,幾人牌面納入眼底,宋昭甯抿了下宋斂托人送來的波爾多紅酒,年份非常老,就算拍賣行也要百來萬的起價。
“盈詞呢?”
宋思窈點向某個方向:“被人拉走了。”
宋昭甯霎時皺眉:“怎麼回事?誰帶走她?我現在叫保安。”
“别着急,是聞昱。那小子從港城追到護城,一心一意自帶家産入贅宋家。”
“……”宋昭甯無語一瞬:“怎麼那麼多姓聞的?”
宋思窈聽着她後半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反問,惑然挑眉:“怎麼?你喜歡的人也姓聞……”她瞬間色變,咬住了唇,生硬地轉開話題。
同為宋家人,就算近年來的走動不算頻繁,到底是血親姐妹。宋思窈當然見過顧正清帶來的那倆小拖油瓶。
宋昭甯将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她氣息含笑,将riddle專線送來的紅酒杯擱在桌角,擡腕掃了眼時間。
宋思窈握住她手腕:“昭甯,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那是意大利首位華人首席,你知道他一場票價要多少?有錢買不到,你聽不聽?”
宋思窈哪會被她輕易地唬過去,她擺下臉色,捏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
“我聽哥說,你最近在做催眠?為什麼?”
宋昭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淺色雙眸隐隐掠過一絲複雜和無奈:“我身邊的人已經漏得和篩子一樣?姐,當年的事情你也知道,可是這麼多年,無論是你,還是大哥,都沒有人主動和我說起。盈詞和宋愈不提了,他們年紀都小。”
她頓一頓,反問:“我沒有知道真相的權力?”
宋思窈語噎,全然想不到她會在這麼好的氣氛說如此煞風景的話,盡管她口氣一貫溫和,聽不出多少激烈之意,甚至連隐藏在語氣注腳之下的責怪都沒有。
“真相……不總是那麼動人。昭甯,你不是小孩子了……”
“正因為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才更要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宋昭甯看着她,眼神裡有很輕、卻很刺人的失望:“姐,失去記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用一塊橡皮擦把與之有關的一切擦掉。我會反反複複地夢見那場大火,也夢見自己的死去,你告訴我,這是好的嗎?”
宋思窈啞然許久,宋昭甯抱歉地點了下頭,擦着她肩膀往偏門走。
她猛地轉頭。
這個妹妹隻比自己小兩歲,從小就能自己拿主意。人人都學英法西做二外的時候,她偏不,一頭紮入冷門小語種拿了個媲美專業翻譯師的資格證。她離經叛道又墨守成規,無數次宋思窈覺得她會甩開一切擔子做自己的時候,她又能不動聲色地經營好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