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搬家
宋昭甯從酒店搬回宋家本家那天,唐悅嘉變戲法似地舉着個禮花槍,呼啦一聲,噴了宋昭甯滿頭滿臉。
“………………”
聞也歎息一聲,替她摘了長發間的彩帶。
唐悅嘉雙手捂着臉頰,直愣愣地轉過身,哎呀哎呀地亂起哄。
宋昭甯無奈,擡手掃開五顔六色的琉璃紙彩帶,取出一套首飾盒。
她溫聲:“前些年拍下來的大溪地澳白。這段時間多謝你,年終獎我另外給你發。”
唐悅嘉一怔。
大溪地澳白……藏品級别,上百萬的價格。
“我現在不掌權,但知道集團裡的明争暗鬥,他們因為你是我的心腹沒少排擠你,是我沒保護好你,對不起。”
宋昭甯揉了揉小姑娘呆住了的表情,微微笑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到我哥那兒。或者,大材小用,委屈你到懷願身邊,她殺青了,得了一段空閑,去哪都行,我包機酒。”
唐悅嘉哭得嗚嗚啦啦,說不要哇我不要離開你我要一輩子跟着你當你的小尾巴。
宋昭甯随意坐在沙發上,珍珠白的西褲順滑筆挺,因着交疊動作微微滑出一截清瘦踝骨,她今天搭配的一雙D家的小貓跟,微微蹭開花紋繁複的地毯。
唐悅嘉目光一凝,輕輕地诶了聲。
“新……新文身?”
宋昭甯不以為意,兩指捏着西褲面料,往上提了提,笑音:“以前覺得,想要記得一場大火,最好的辦法是留在身上。現在,這也可以是一片晚霞,我添了煙花,好不好看?”
“都是轉瞬即逝的東西啊……”唐悅嘉捂住嘴。
宋昭甯說是啊:“所以更要留下來。”
唐悅嘉趴在她懷裡,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會疼嗎?文身都會疼吧!”
“還好。我不怕疼。”
她彎着漂亮唇形,手包往身側一丢,聞也穩當接下,接着是車鑰匙,宋昭甯挽着唐悅嘉的手,揚了揚下颌:“走吧,今晚回家吃飯。”
本家的環島噴泉池已經重新修繕,林叔和姚媽站在哨崗亭翹首以盼,大老遠就瞥見了她常開的那輛銀色賓利。
唐悅嘉嘴甜,一口一個姚媽林叔喊得親親熱熱。
聞也從後備箱提出部分行李箱,先頭已經差遣了七輛小卡,這是最後兩個半人高的行李箱。
家裡用人連忙從他手中接過去,姚媽被唐悅嘉哄得眉開眼笑,沒來得及說兩句話,轉身領着她進了大廳。
林叔看着跟在他家小小姐身後的年輕男人,一時愣怔。
宋昭甯一指按着白色無線耳機,聲線沉靜:“君悅的二次評估出來之前,暫停跟進項目。我媽不是想接手嗎?讓她去和那邊溝通吧。嗯,沒什麼事,挂了。”
她摘下耳機,轉手塞到聞也手裡,對林叔道:“好久不見。”
然後拽過聞也的手,又替他說了一遍:“他也好久不見。”
聞也安靜幾秒,喉結輕輕咽動:“真的好久不見了,林叔。”
林叔眼眶一熱,為免難堪,他别過臉,摘下金邊細框眼鏡,屈着指節用力地捺了捺眼尾。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林叔哽了幾秒,重新架上眼鏡,似是要仔仔細細地,隔着這幾年缺失的時光,将他從十幾歲時、清隽端方的小少爺,長成眼前沉穩靠譜的青年。
好吧,其實也不怎麼靠譜。
依舊是那張可以容納二十人的超長餐桌,唐悅嘉說話音量都要比平日大上幾分,宋昭甯放下白瓷小勺,單手托着側頰,漫不經心地提議:“以後這張餐桌撤了吧,換一張圓桌如何?我們一家,也不需要太生分。”
換桌不是什麼過分的意見,更何況宋老爺子和宋微多年不回本家。
姚媽和林叔還沒從她這句“我們一家”回過神,唐悅嘉借着酒意已經勇猛地一拍桌:“不錯!我覺得你們豪門,真的太誇張了,食不言寝不語是很好,但是這也太誇張了吧,誰家吃飯隔着對面二十米。”
有唐悅嘉這個活寶在,這頓飯也算賓主盡歡。
但是小姑娘醉得厲害,宋昭甯讓家裡用人收拾一間客房,準備了一次性洗漱用具和新熨燙的睡衣。
姚媽拉着她的手,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神色。
宋昭甯回來之前提前溝通說,此刻窗戶洞開,空氣對流,夜風裡攪着冷淡的玉蘭花香。
“姚媽看我一晚上了,有什麼話,不如直接說。”
她側身抵着門頁,細白骨感的手指捏着一支長煙,随意揉捏兩下煙草,指端染上苦澀清冽的氣息。
姚媽久久地看着她,歎了口氣。
“瘦了。”
她隻說這句:“既然回家住了,往後得給你好好補身子。”
宋昭甯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姚媽想說的不是這些?”
姚媽捏着袖子摸摸眼角,笑道:“沒什麼想說的了,隻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對了,小希要搬回來嗎?”
今晚馮院帶聞希出去吃飯了,她點頭:“搬。我會着手安排。”
“這次還要走嗎?”
宋昭甯搖頭:“回家了,還要走去哪裡。等過兩天,天氣好起來,我們去給爸爸上香吧。他當年要做但是沒做到的事情,我已經替他完成了。”
洗漱完回到主卧,月至當空,一輪少見的、飽滿又盛大的圓月。
宋昭甯看了許久。
真好。
但她想起某個從到家開始,一直在沉默的某人,心底升起一個念頭。
撥打内線:來琴房。
三百多萬演奏級别的三角斯坦威,她手指流連晶黑烤漆琴身,聽見門口不疾不徐三聲叩門。
她覺得好笑:“進來就是了,又沒關門。”
聞也剛走一步,她神色慵懶地挑眉:“現在要關門了。”
鋼琴金貴,24hours全自動恒溫調控,專人定期養護,調律師剛來過,她随意按了幾下琴鍵,音色清脆流暢。
她穿一身淡金色的睡袍,腰帶系得松散,長到踝骨的下擺綴着一圈柔軟羽毛,此時沒個正形地倚着鋼琴,擡了擡眼:“和以前有變化嗎?”
聞也定定地看着她。
她可能是故意的,也可能不是,畢竟在自己家,她這樣穿……
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就是領口太低了。
而她裡面什麼也沒穿,他不由得紅了耳骨,尴尬地轉開了視線。
“不一樣了。”他輕微地咽了下:“以前不是這台鋼琴。”
從前顧正清手把手教聞希彈奏的那台上百萬定制,早被宋微當做廢品扔了。
留下的回憶很少,少到舊地重遊,他竟然生不出多少熟悉。
宋昭甯不太意外,淡淡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