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聲笙左移兩步,朝身旁看戲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禮,笑道:“這位大師,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
男子正暗暗笑着,未料到這戲台子上的丫頭忽然點到自己,穩了穩神,回道:“黃一恒。”
“原來是黃兄啊!久仰久仰啊。”
黃一恒瞧林聲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直覺瘆得慌,心裡也略略發虛:“你,你聽過我?”
“自然,咱玄門的,誰人不曉得黃兄您啊。”林聲笙深知,算命這行,最講究名聲,誰名聲響,誰就有銀子賺,這黃一恒看起來四十餘歲,一身行頭也頗有講究,必定在這行業裡積累了一些聲譽,哪怕自己說得有所誇張,也絕不會太過。
這番話對黃一恒果真十分受用,隻見他臉色緩和,習慣性一甩拂塵,道:“徒有虛名而已,虛名而已。姑娘,你說你也是玄門中人,不知姓誰名誰,師承何處?”
“小女林聲笙,這位乃師兄宋安。”話到此處,林聲笙不禁一頓,腦中浮現出那家徒四壁的丁乙門,硬着頭皮繼續道,“我二人拜在洛水城丁乙門下。”
那黃一恒聽後,眼眸乍亮,拱手道:“失敬失敬,竟是丁乙門的大師。”
???
黃一恒的反應與林聲笙所料大相徑庭,那看似牛哄哄的大師,未嘲笑,未疑惑,未言一句“沒聽說過”,反倒如見神仙,畢恭畢敬。
林聲笙懵了頭,莫非丁乙門是什麼很厲害的門派嗎?
就那破旮旯?!
身前,黃一恒面露和善笑意,謙卑問道:“袁掌門近來可好?是,是否在門中閉關?”
林聲笙回笑:“好,好得狠。”好得夜夜爛醉,日日沉睡。
她趁着燈光,仔仔細細打量了黃一恒片刻,覺得此人能這般敬重袁老道,若不是大津朝的玄學門派不行,就是那死老頭騙人功夫一絕。老頭醉酒後,天不怕地不怕,管他是誰,應騙盡騙,恰好騙到了這位黃大師,騙得他死心塌地,甘為迷弟。
不過,于林聲笙而言,此事有利無害,或許還能解決她的燃眉之急。她道:“黃兄,今日能在此處與你相遇,表明你與我門緣分深厚。聲笙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你看,我和師兄孤男寡女,若共處一室,必定壞了丁乙門的名聲。這金宅不遵道德倫理,我們不可不遵。能否請黃兄行個方便,允我師兄借住一晚?”
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黃一恒行走江湖多年,人精一般,怎能瞧不出林聲笙打得什麼算盤,可利益當前,他不得不防,笑道:“這……這恐怕不妥吧。明日金宅之主就要召集各方方士作法驅鬼,我等将全力備戰,今晚必定是個不眠之夜……想必林妹與宋兄也要共謀驅鬼之策,同住也無傷大雅。況且,同門師兄妹本就同住同修,隻要心無雜念,又何必在意世俗之見?”
黃一恒雖未說破,林聲笙卻已聽出其言外之意,五百兩白銀他不想讓,他要趁今晚的功夫造出一套驅鬼大法,且絕不能被宋安窺探到其中奧秘,至于其他雜事,他并不想過多摻和。
可是,他看不出宋安是瞎子嗎?
瞎子如何窺探?
眼前,那黃一恒已匆匆告辭離去。林聲笙知他無意,也不願強求,扶宋安進屋放下行李,獨自找金宅管事理論去了。
一個時辰過後,她铩羽而歸,認命推開那間有宋安在的屋子。
屋内黑咕隆咚,尚未點燈。
宋安的咳聲從角落傳來,這次,他咳得很深。
林聲笙摸黑過去,走了一半,腳被絆到,驚叫一聲,朝前摔去,怎料竟摔進一個硬實的懷抱。
方才一刹那的功夫,宋安起身将她精準接住,待站穩後,松開手,蹲下身子撫上她的腳踝。
一股輕柔并帶着絲絲癢意的觸感蔓延至林聲笙全身,她排斥卻又似乎十分眷戀,想躲而沒有躲。
“這裡,疼,疼嗎?”
宋安的聲音自下而來,有些許沙啞。
林聲笙望着眼前的黑暗,晃了下神,抽出腿,輕聲回:“不,不疼,隻是扭了下而已……這兒太黑了,我看不清,麻煩師兄去點一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