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突然,黃一恒被吓了一跳,轉身,但見一位血迹斑斑的男子從客房走出,下唇冒血,形容滄桑,仿若被人撕碎了似的,卻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就如同被貶至凡間的神仙,再潦倒,那也是神仙。
他本就對丁乙門十分敬畏,此時便越發覺得,這個叫宋安的丁乙門弟子,絕不似外表那般簡單。
宋安微微側頭,耳朵似一隻敏捷的鳥兒,他道:“黃,黃大師,這,這麼早,就來,敲門,有何要事?”
黃一恒瞟了眼宋安身後面容紅潤,眸光躲閃的林聲笙,道了句“借一步說話”便一把将宋安拽至角落:“啧啧,宋兄,沒想到,你與林妹還真是這種關系呀……”
“何種?”宋安沉聲。
“哎呀,就是那種啊。”黃一恒笑得極虛,“昨夜,我都聽着了……也怪我眼拙,沒早些瞧出來,師兄妹之間日久生情何嘗不是一樁美事,隻不過,隻不過你倆不該在金員外這兒翻雲覆雨,鬧出這麼大動靜,此處人多,都聽着呢,畢竟,人言可畏啊。”
林聲笙扶着門框,抻着脖子側耳偷聽,堪堪聽到“翻雲覆雨”四個字,臉“唰”的一下,從面頰紅到耳根。
好一個翻雲覆雨……這是什麼虎狼之詞,他們,他們夜裡真有如此陣仗?
誰料,那平日裡薄臉皮的宋安,此時竟面不改色,道:“就為,此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黃一恒竟從中聽出了一絲寒意,他不由顫了一記,忙道:“那個,自然不是,我此來是為金員外,他正尋你們呢。”
林聲笙見黃一恒枯草般的黑手使勁扯着宋安的衣袖。那袖子雖粘着血,也不幹淨,但她仍覺刺眼,便走了過去,顫聲道:“尋我們作何?莫非,莫非是因下藥一事?”
“下,下藥?”
“嗯,下藥……”
她出其不意,當着黃一恒的面抛出此事,就是為好好窺探下這石頭落水時的漣漪,便接着道:“黃大師,此事,您可得幫幫我們呐!我與師兄本打算今日一早便啟程返回,誰料,誰料昨夜竟有人在我們屋裡下了迷藥……我與師兄這才……”說着,林聲笙眼裡已噙上淚。
“啊?!竟有此事?!”
林聲笙一面抹淚,一面暗暗瞟他,這黃一恒聲音雖大,吃驚之情卻少,演技可謂十分拙劣,她斷定,此人對下藥之事多半知情。
林聲笙:“我師兄妹二人同門多年,向來循規守禮,遇到這種事兒,叫我以後,叫我以後還如何見人……我,我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黃一恒:“哎呀,是誰人如此歹毒?林妹,你與宋兄真是受委屈了!咱們這就去見金員外吧,相信他定能為你們主持公道!”
片刻後,宋安換了件衣裳,二人同黃一恒上了路。
這一路,可謂荊棘叢生。
林生笙覺得,路過的丫鬟,夥計,老媽媽……似乎每一雙眼睛,都在瞅她。
他們有的一臉壞笑,有的面露鄙夷,有的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有的駐足在路邊,踮着腳朝她這邊張望……
被這般看來看去,林聲笙渾身不自在,揪起宋安的袖口,悄聲問他:“大師兄,你耳力好,可聽着周圍有人議論我……”
話未講完,宋安就皺着眉頭打斷:“别,别聽。”
“他們說了些什麼?你說我聽聽。”
“難聽,不,不說。”
林聲笙歎了口氣,知道這倔驢是開不了口了,便未再追問。然而,即便宋安一字未言,她也明白,深宅大院最易生産八卦,這些養在家裡的傭人,極少出門,也沒啥樂子解躁,老爺夫人的事兒說不得,這好不容易來了個外人,還弄出這麼件醜事,可打開了她們的話匣子。如此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能吐出什麼好話?
不過,她與宋安之事才将将發生,一大清早,便似乎已人盡皆知,流傳得如此之快,就像是有一隻手,在背後惡意推動似的。
她忽地想起自己對宋安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