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聲笙又想起剛到金宅時的那個夜晚,這男人僅僅因為與她共處一室,身體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又怎會忍住不再碰她?
她冷哼一聲,道:“我不信。”
怎料宋安竟拄着手杖後退了一步,神情笃定:“我,說到,做到。”
男人明明應了她的意,林聲笙心裡卻愈加難受了,她踩着他的步子,逼上前:“如何說到做到?”
宋安惶恐:“聲笙……”
她挑起唇畔,又逼近了些:“前些日子,你隻是聞了一下,就知道我塗了胭脂,這說明你很了解女人,也可以說,你,離不開女人。”
宋安下意識後退,可他身後已是牆根,再無退路。
林聲笙擡手劃過男人俊俏的面頰,頭高高揚着,幾乎湊上他的鼻息。
“大師兄,在我的記憶裡,你從未下過山,但是在那之前呢?你,有沒有過女人?”
宋安咽了下口水,遲遲未出聲。
林聲笙了然,她到底在期待什麼?世上男人皆一個模樣,宋安四十多歲了,生得又這般好看,怎能沒有過女人,倘若真得沒有,那豈不是太可憐了?
道理雖懂,心卻涼了半截。
她垂下手,緩緩側過身子,與男人的距離拉遠了。
男人不敢碰她,唯有用聲音攔她:“聲笙,别,别走,你,你聽我說。”
“大師兄,我乏了,不願再聽。”
“此事,我,我無法,依你,定要說的。”宋安的聲音沙啞而急迫,“那,那胭脂,我不知,該,該如何,解釋,但是,我,我這輩子,從未,有過,任何,女人。”他咬咬牙,“我,我還是個……”
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亮,林聲笙回過頭:“你還是個,什麼?”
宋安臉色通紅:“聲笙,你,你非要我,講,講這樣的,話嗎……”
要,她偏要,她就是要聽。
不過,這些話,她已來不及說。倏然間,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打牆後傳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刹,宋安撲向林聲笙,環抱她于低空打了個圈兒,後背蹭着大理石地,滑出三丈多遠。
而他們方才所站之處,轟隆隆地炸了一片。
煙塵彌漫。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林聲笙頭暈目眩,她貼在男人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後腦勺被一雙大手牢牢護着。
右手的指尖微微動了下,那手好似搭在男人肩上,手下好濕……有水?
恍恍惚惚地,林聲笙撐起身子,撥開眼前煙塵,睹見一處鮮紅。
原來,那抹濕潤,并非水,而是血!
宋安的肩頭已被血液染紅,襯着邊上的白衣,甚是紮眼。
心顫了一記,林聲笙道:“大師兄,你受傷了!?”
然而,未得回音。
男人胸口的起伏似乎更劇烈了,他好像在抖,不對,是在喘!
林聲笙向上看去,宋安雙目緊閉,唇瓣微張。
因剛剛的爆炸震得耳中嗡鳴不斷,她聽不着他的粗喘,隻能通過他痛苦的表情,辨出這喘息的強弱。
近些日子,宋安的咳疾似乎好了些,不再像從前犯得那般頻繁,她一直懸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可眼前,她瞧見他脖頸青筋四起,似是難受至極,整顆心又緊繃成了幾欲斷裂的皮條。
她已管不了太多,壓下雙唇,将濕熱的氣息送往宋安體内。
男人渾身戰栗,不出一會兒,竟捧起她的臉,貪婪地吮吸起來。
“林,林聲笙?!”
背後突然響起一道驚異的叫喊,可林聲笙被宋安纏着,掙脫不得,隻能繼續任他肆意地吞噬體内的氣息。
忽而,那叫聲變得尖銳而恐怖。
“啊啊啊啊啊,墜兒,你,你别過來,别過來!!!”
墜兒?!
莫非,這尖聲嘶喊之人是金員外金順?!
身下,宋安好似恢複了意識,終于舍得放開她,扶她一同坐直。
林聲笙趕忙側頭,但見一個披頭散發、垢面赤足、衣不蔽體的男子趔趔趄趄地朝後倒退着。
而他身前是一個看起來僅有十七八歲的小丫鬟。
如此花樣的年紀,本該是水靈靈,白裡透着紅,紅裡又透着亮,可這丫鬟面色青紫,印堂發黑,目光呆滞,仿若一隻賴在人間的活鬼。
那丫鬟穿越煙塵,雖在笑着,卻令人覺得她是在哭。沒一會兒,她一面挪着步子,一面凄幽幽地唱起歌兒來。
“羊羊羊,跳花牆,花牆破,驢推磨,豬挑柴,狗弄火,小貓上炕捏饽饽……”
又是這首童謠!
一旁,金順已跌坐在地,雙手壓上一顆顆破碎的小石子,摩擦着地面往後蠕動。
锃亮的大理石上,留下了兩行血淋淋的痕迹。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墜兒,别過來,别過來,别過來啊!!!”
金順的聲音,卑微到近乎哀求。可那活鬼哪聽得懂人話,腳下步子仍不停不歇。
眼看這窩囊廢金順被吓得兩眼一番,即要暈厥,林聲笙忽而起身,大喝一聲:“金順,你睜大眼睛仔細瞅瞅,你身前這丫鬟,到底是不是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