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燭光又暗了幾分。就連手邊的茶水都不似剛才那般溫熱,彌漫在空中的茶香無人問津。又是一盞茶水壺下肚,舒霁才不慌不忙地擡眸看着坐在一旁的楚淮安。
對于這位在朝堂上叱咤風雲的丞相大人,楚淮安有種藏在骨子裡的敬佩,但如今各為其主,若是因為他妨礙了該有的,他照樣不會手下留情。
舒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時辰也差不多了。”
楚淮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落入眼中的隻是他丞相府守在這裡的侍從。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一瞬間被點燃,“丞相大人不由分說,就将淮安困在這個院子裡,意欲何為呀!”
舒霁反問:“本相可不認為這點子人能攔住楚大人。”
楚淮安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舒霁:“楚大人的那些手段騙得了旁人,可騙不了本相。本來呢,這些事情就此沉下去也就算了,可是楚大人近幾日的行為倒是有些惟恐天下不知的意思。”
楚淮安:“那又如何,我是奉了先帝的旨意。”
“哦?是嗎?”舒霁疑問之際,也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先帝是給了守護成王這份旨意,可是先帝如今已然崩逝,楚大人自是有萬般機會能換種方式,我想這朝中上下也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可如今的呢,楚大人種種行為都似有為庶人開局鋪路之意。若是今日、本相不在,隻怕要楚大人心懷不軌的名義将會就此坐實,到那時……叛臣就是你的下場。”
楚淮安又何嘗不知道他剛才的行為着實有些沖動。
舒霁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據本相所知,楚氏一族自太祖皇帝之時,得恩得以常伴帝側,掌皇帝親衛,賜于楚姓。這對大岐的忠心當然是不容置疑,隻是如今……這不由得讓本相懷疑在這背後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楚淮安一怔,隻不過他現在還是不能顯山露水。他答:“舒相,這話淮安聽不懂。”
“聽不懂不要緊,記在心裡就是。”
事已至此,舒霁的目的已經達到。他起身離開,卻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頓住腳步回眸看他,“對了,關于成王的蹤迹我已經派人去尋了,這件事由我舒氏出手會比大人更加妥帖。”
楚淮安倒是沒想到他深夜前來,竟是為了賣自己一個這麼大的面子。這也不得不讓他懷疑,在這場棋局中一直裝作事不關己的舒相到底在這裡面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猶豫着,他終于還是開口詢問,“舒相,此舉所求為何?”
舒霁歎氣,“那求得可多了。”
楚淮安并未答話,或許他所求無疑是為了舒、袁兩族的未來。但其實事情的真相是,就連舒霁也不知道在這場局中,究竟是他所求,還是他所求。
即使出身大族,也免不了被人桎梏,淪為局中人。
二楚推門而入出現在兩人面前,将凝聚在空中的寂靜打破,“公子,府外有人求見。”
“誰?”
二楚:“來人并未說他的名字,帽檐壓得很低,屬下們也未曾見到他的真面目。”
楚淮安呵斥道:“既是不知是誰,那就讓他走。沒看到如今有貴客登門嗎?”
“可、可是那人怎麼都不肯離開,屬下們這也是怕動靜大了。”二楚遲疑。
楚淮安瞪了他一眼,“這點小事,還要我教你們怎麼做嗎?”
“是。”
楚淮安說着,随即目光落在舒霁身上,“舒相,可從後門離府。”
“嗯。”
舒霁悶聲,心底卻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惴惴不安。
正準備離開,一陣喧鬧聲自遠處傳來,緊接着迎面而來的是甩飛的手下。楚淮安一驚,但多年來的經驗驅使着他有條不紊地安排着,“你們幾個安排舒相從後門離開,這裡就交給我。”
“是,舒相這邊請。”
又是一個手下被甩了過來,楚淮安上前一步穩穩地接過那人的身體,“沒事吧?”
“大人放心,屬下無礙,一時不察而已。”
“嗯。”楚淮安點了點頭,順勢從下屬的腰間抽出長劍。月光灑落劍鋒,一時間寒氣四起,而他步步逼近,“閣下是何人?竟敢在這裡鬧事,膽子也太大了。”
寬大的鬥篷遮擋了那人的大半的面容,他整張沉在陰暗中,一手握着長劍,一手禁锢着身前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鬧事?你錯了,我本不想鬧事,隻是費盡心思求得一見而已。隻是你的手下不懂事,這才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