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娘娘親自下的帖子,叫你去宮中一叙。”
三月初,楚文州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陽光隔着樹縫灑下,他的手指抵在泛黃的書頁上,聞言先是漫不經心的把落在自己身上的桃花瓣給抖了下去,“就說我病得出不了門。”
“殿下,”小李子把帖子舉過頭頂,腰彎的更低了,“這恐怕不妥,此事也是陛下親允的,推脫不得。”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楚文州揮手,把帖子留了下來,就擱在自己的膝上,看都懶得看一眼。
鄒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楚文州察覺到了,十分自然的把拜帖遞給他,“鄒一,把這個交給阿福,叫他安排。”
“是。”鄒一接過帖子,隻匆匆掠了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目光,收了起來。
“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殿下,您讓我尋的那位姑娘,她說不用您贖身,要您下次再去見她一次。”
楚文州低垂着眼,把眼睛從書頁上移開了一瞬,“嗯。”
鄒一不知為何站着還沒走,楚文州随口問了句:“還有什麼事情嗎?”
過了會兒,才聽到鄒一悶悶的聲音,“殿下,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好。”
楚文州愣了一會兒,才笑着說:“沒事兒,又不是整日整體的看。”說着又把書翻了過來,“你看,這不是還有圖嗎?”
看的自然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全是從阿翠那裡搜刮來的時興的話本子。
圖上畫的自然也全是男男女女。
鄒一連忙遮住自己的眼,退了兩步,迂腐的要命,楚文州嘲笑了他兩聲,扣上書,從躺椅上起身,離開之前還好笑的拍了拍鄒一的肩膀,“等着我下次也給你買一套回來。”
鄒一站在原地發愣,躺椅擱在原地咯吱晃了兩聲,留了些花瓣在上面,仿佛還帶着人的餘溫。
一想到要進宮,楚文州就渾身無力,任由阿翠挑各種衣服往他身上套,換了好幾身,阿翠看來看去,總是覺得差點兒意思。
楚文州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上用金線繡了若隐若現的祥雲圖案,走起路來微微反光,日常又不失華麗,楚文州沒什麼審美,但覺得這身已經很好看了。
那邊阿翠還在梳洗台前挑挑揀揀,糾結于用哪個腰帶。
“阿翠——”
阿翠總算下定了決心,“還是這條金色的最為相稱,顯示身份。”
楚文州忙接過來給自己纏在腰上,生怕阿翠再次反悔,“我可戴好了,不換了。”
“不急,在系上這個玉佩。”
楚文州接過來,是一塊半月形狀的魚紋的和田玉玉佩,确實好看,麻溜的就挂在了腰間。
阿翠站遠了,上下打量一番,楚文州無奈的配合張開雙臂轉了兩圈,阿翠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出發!”
楚文州總算是松了口氣,上了在府外等候已久的馬車。
阿翠站在大門和一衆婢女目送他離開,不着痕迹的歎了口氣,殿下病入膏肓,三步一吐血,整個人不管怎麼穿都蓋不住那股子病氣,娘娘看了又要心疼了。
心裡再擔心,面上阿翠看不出喜怒,“都回去幹自己的事情去。”
“是,翠姑姑。”
馬車裡即使鋪着厚厚的一層絨,楚文州被晃得還是有點兒頭疼,強忍着不适感,時不時的掀開簾子,看看什麼時候到。
這一看,遠處有人一席紅衣縱馬而來,楚文州皺了皺眉,待看清是誰的時候,眉毛已經快擰成麻花了。
果然還是不适合出門,一出門就碰見瘟神。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赫連岐。
馬車過了會兒突然停了,車夫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
“殿下,是赫連将軍。”
楚文州再一看,赫連岐騎着馬,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擋在他的馬車前面。
“赫連将軍,裡面坐的是太子殿下,請您自行回避!”
赫連岐存心找他麻煩似的,嘴上答應了,大手卻緊緊的攥着缰繩,紋絲不動。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楚文州平複了下心情,掀開了簾子,溫聲道:“孤急着要去宮裡,煩請赫連将軍讓個路。”
赫連岐坐在馬上,直勾勾的盯了他一會兒,楚文州被他看的心裡發毛,硬是強撐出從容不迫的樣子來,“得罪了,赫連将軍。”
楚文州冷聲吩咐車夫直接過去,然後笑着放下了簾子。
赫連岐眼見對方不管不顧的直接沖了上來,壞心眼的卡在最後一刻側身閃開,車夫不動聲色的吐出一口氣。
路過時,赫連岐還笑着說了句:“下次再會,太子殿下。”聲音輕飄飄的,針紮似的鑽進楚文州的耳朵裡。
楚文州敏銳的察覺出赫連岐皮下深深的惡意,擺爛的癱在坐墊上,三年時間還是太長了,不如幹脆利落的死掉,也好過這無端的精神折磨。
後面的赫連岐彎腰安撫了下略顯躁動的馬,心思早就繞了八百個彎子,看楚文州的臉色,的确不像是能活長的人。
三年之内必死。
赫連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心情很好的咧了咧嘴角。
“小黑,我們走。”
——
“殿下!”
“殿下好!”
楚文州手背在後面,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
皇帝身邊的李總管給他帶路,“殿下,陛下就在前面的禦花園。陛下眼下心情正好,殿下來得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