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夜晚開始有些涼意,空中繁星點點,天台上的風比别的地方更大。
将近宵禁時間,沒人會在外邊遊蕩。
其實莫塵從剛進入這幢樓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可他還是憑着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踏上了樓梯。
他靠着扶手假裝正常地走路,打顫的雙腿卻出賣了他的内心。
莫塵暗罵自己為什麼要來找罪受。
空曠的樓道很安靜,頭頂上的燈早就壞了,隻有輕柔的月光灑在地上,不至于完全看不見。
莫塵不敢往樓道裡多看一眼,隻是加快腳步,踩着樓梯朝天台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大老遠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或許隻是想吹吹風尋個清淨,又或許是想看看自己以後學習的地方。
莫塵推開了樓頂的舊鐵門,“吱呀”一聲,把他吓了一跳。
他吐出一口氣,走上天台後轉身輕輕合上鐵門。
夜裡的視線稍微有些模糊,莫塵揉了揉眼睛,大概掃視了一下天台,忽然被一個身影鎖住了目光,全身血液倒流。
那人坐在很邊緣的位置,從莫塵的角度看過去幾乎馬上就要掉下去。
這幢樓可不低。
莫塵瞬間瞳孔皺縮,世界安靜到隻剩下他的心跳。
他害怕驚動那人,便屏住呼吸,腳步慢慢挪動到那人身後。
莫塵控制住自己發抖的雙手,從背後一把箍住對方的脖子,用力往這邊拉。
兩人一起摔倒在地,還在地上摩擦了一段距離。
莫塵心有餘悸地喘着氣,對方很高,壓在他身上份量不輕。
未等他開口,那人就自己從他身上起來,拍了拍衣服,轉過身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
莫塵撐着地面坐起來,瞧見對方手裡拿着一本書,他開始覺得事情貌似不太對勁。
他又探頭往那人身後仔細看了看,哦,原來天台邊緣有一圈鐵欄杆。
這時候他已經明白了大概。
他誤以為人家要跳樓,然後把人家拽倒共同“滑行”了幾米。
都怪這欄杆是黑的,跟夜色混在一起。
莫塵尴尬地笑笑,剛準備道歉,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略帶驚異的聲音。
“莫塵?”
“嗯?”他下意識地答道,卻回味過來這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名字。
莫塵皺着眉眯了眯眼,試圖看清對面的臉長什麼樣。
“你是哪位?”莫塵不是很确定。
對方無奈歎口氣,單膝蹲在莫塵身前,湊近道:“看清了?”
“陵北?!”如果現在他還認不出來那就是真瞎了。
莫塵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陵北,算是他的半個竹馬,他們幾乎是一起度過了整個小學時光。
再次回到這座城市,他有想過會和陵北重逢,但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這麼巧嗎?
莫塵握住陵北伸過來的手,借力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
陵北挑眉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個解釋。
莫塵難得手足無措,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裡:“額……那個……我沒看見你前面有欄杆啊……我還以為……”
他沒往下說。
“跳樓?”陵北接着他的話。
莫塵舔了舔幹燥的唇,心虛地點點頭。
陵北不太理解:“反應這麼大?”
莫塵怼回去:“廢話,任誰看見你坐在天台邊緣都會吓死的好吧?”
他朝陵北昂昂頭:“我救了你一命,不用謝。”
陵北揉了揉剛才被勒住的脖子,很明顯對這句話保持懷疑态度。
周圍一時間安靜下來,兩人同時打量着對方。
大概四年沒見,變化都挺大的。
莫塵看着眼前比他高了半個頭左右的少年,臉上蛻去了嬰兒肥,眉眼之中盡顯清冷,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小時候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長開後更帥了。
莫塵對自己的眼光和品味向來很自信。
天台上涼風習習,莫塵剛才因為緊張而怦怦直跳的心逐漸平靜。
時間比較晚,四周也很黑,他後背一陣發麻。
莫塵忍不住回頭看了背後好幾次,生怕有什麼東西憑空出現,最後一次扭頭時他發現陵北已經往天台鐵門的方向走。
“诶,不是……你等等……”莫塵趕緊跟在陵北身後,想拉住對方胳膊的手在空氣中頓了頓,又緩緩放下。
陵北沒有理他,從一開始表情就是淡淡的。
莫塵始終和陵北保持一拳頭的距離,督了眼對方手裡拿着的書,找話題道:“你來天台看書啊……”
換來對方一聲冷漠的“嗯”。
莫塵:“……”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還是那個寂靜的樓道,隻有他們走路發出的聲響。
莫塵的膽子從小就不大,現在也沒什麼長進,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的心髒坐過山車。
在這個漆黑一片的樓梯上,他總感覺有雙眼睛在背後盯着他,有個鬼魂趴在他肩膀上,有具僵屍在他身側歪頭朝他咧開嘴角。
莫塵更加往陵北那邊靠,陵北走得不算慢,察覺到後面這人一直在不安地東張西望,而且貼得很近,他不是很喜歡别人的靠近或者觸碰。
他邊走邊問道:“你在害怕?”
突然的出聲确實讓莫塵抖了一下,下意識抓住陵北的手臂。
陵北停下腳步轉頭看他,溫熱的觸感使他微微皺眉,臉上露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