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塵看看他的臉又看看自己的手,像燙手山芋一樣立馬松開。
“抱歉啊,”莫塵大約是本能反應,他真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有點……後背發涼。”
陵北冷峻的眉眼微垂,督了他一眼,問道:“你走前面?”
莫塵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他才不要,比起走前面,走在後面他還能擋擋,畢竟前後都不是很安全。
陵北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腳步卻明顯沒有剛才快,莫塵也沒有再貼很緊。
莫塵努力忽視對黑暗環境的恐慌,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少年的後腦勺上。
一路無言,直到踏下最後一節樓梯,莫塵才松了口氣,大跨兩步走在陵北身側。
這幢教學樓像是很久沒人來過,生鏽的教室門牌,雜亂的桌椅擺放,積灰的樓道走廊。
莫塵選擇這幢樓也是看中了它足夠偏僻冷清,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膽量。
他原本隻是想一個人在樓頂天台吹吹風,沒想到碰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沒有一點準備。
這幢廢棄的教學樓在學校東南角落,後頭有一片小樹林,樹林後面就是圍欄。
學校不允許學生随意進出,門衛保安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
沒人知道圍欄那邊有扇被藏起來的鐵門,一條粗實的鐵鍊虛虛地拴在壞掉的門鎖上,被所有人遺忘。
他們并肩離開教學樓,不約而同地往同一個方向走。
莫塵悄悄瞄了眼面無表情的陵北,看來對方和他一樣,都是從這個老舊的鐵門偷溜進來的。
莫塵張了張嘴又閉上,輕輕咳嗽一聲。
他難道……都不想問些什麼嗎?
莫塵在思考怎麼主動說時,身邊人開了口。
陵北:“回來了?”
“嗯?”莫塵低頭看着腳下的路,“嗯,回來了,前幾天剛到。”
“還走嗎?”
“什麼?”莫塵停了下來,腦中閃過了很多問題,比如當初為什麼離開之類的,卻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陵北在他前面停下,一隻手插進口袋,另一隻手拿着書,轉身望向他,眸中看不清任何情緒,重新問了一遍:“還走嗎?”
莫塵盯着他的眼睛,“不走了”這三個字明明就在嘴邊,卻咽不下說不出。
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他不會輕易給予承諾。
陵北見他一直緊閉着唇,心中便有了大概。
他垂下眼眸轉身鑽進小樹林,莫塵趕忙跟上。
沉默肆意蔓延,剩下蟬鳴環繞樹梢。
陵北站定在鐵門前,把書遞給莫塵,後者接過來幫他拿着。
莫塵看着陵北熟練地解開門上的鐵鍊,推開鐵門走出去,他過去時門恰好在他面前關上,碰了一鼻子灰。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自己推開門,陵北手裡拿着鐵鍊正站着等他,見他出來後把鐵鍊按照老樣子纏繞在壞掉的門鎖上。
陵北拍了拍手,向莫塵攤開掌心,莫塵把書還給他。
差不多該離開了,兩人該往不同的方向,背道而行。
莫塵還站在鐵門邊上,看着陵北的背影,陰差陽錯地喊了一聲。
“陵北!”
那個高挺的身影頓住了。
“對不起。”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知道陵北聽到沒有,隻瞧見那個身影低了低頭,然後繼續往前走。
莫塵神色複雜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對方在視線中消失。
莫塵歎口氣,擡頭仰望漆黑夜空繁星滿天。
過了立秋蟬鳴漸少,叫了兩聲便不叫了,恢複深夜的寂靜。
莫塵搓了搓手臂,轉身離開。
他這次的新家離學校不遠,在一棟普通的居民樓裡。
幾盞路燈灑下清冷白光,莫塵身處黑暗之中,隻敢沿着燈光照耀的地方行走。
他停在其中一個路燈底下,望着二樓的窗戶,燈光照亮少年白皙的側臉,烏黑柔軟的發絲遮擋住俊俏眉峰,睫毛纖長,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莫塵走上樓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門,這個時間本該黑壓壓一片客廳卻被暖黃的燈光籠罩。
陸和蓉抱着雙臂坐在沙發上,緊緊蹙着眉,似乎藏着怒火,聽見響聲後扭頭看向門口。
莫塵抿了抿唇,低低地喊了聲:“媽。”
“怎麼這麼晚還出門?還不跟我講一下?”陸和蓉的嗓音沙啞,未等莫塵回答便指着他的手臂說道:“你那裡怎麼了?”
莫塵低頭一看,手肘上有一小片擦傷,由于他天生皮膚嫩,一點點紅腫都很明顯。
陸和蓉起身在電視櫃的抽屜裡找到藥箱,拿了碘酒、棉簽和創口貼,剛要給莫塵處理一下擦傷就被對方躲開。
“媽我自己來吧。”莫塵迅速從她手裡奪過這三樣東西,換了鞋子往房間走。
陸和蓉還是皺着眉,對着他的背影叮囑道:“以後大晚上别出門!”
莫塵朝身後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關上房門,莫塵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書桌上的三樣東西。
他借着台燈仔細觀察了下手肘的擦傷,不嚴重,很可能是他們在天台地上摩擦時造成的。
當時天台上太黑,他連陵北的臉都看不清,更别提傷口了。
所以……陵北也會受傷嗎?
莫塵看了看藥瓶,又看了看自己的書包,思索着要不要放進去。
很顯然陵北不想跟他有過多接觸,他也不想自作多情。
但是……
他的手擱在桌上,慢慢挪向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