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邶想了想，一口啃下面包，點頭：“對！”

谷春華笑了：“那麼我們約定好了，小邶要替媽媽多吃些美味的食物，一點兒都不要浪費。”

“嗯！約好了！”蘇邶重重地點頭。

約好了。

明明和媽媽約好了，不要浪費食物。

蘇邶盯着地上的餅幹，像傻了似的發怔。

偏偏韓不離打掉餅幹還不夠，不依不饒地又沖了上來，朝他揮舞起拳頭。

痛，很痛。

為什麼他要打掉我的餅幹。

為什麼他要打我。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

蘇邶驟然捏緊拳頭，給韓不離一記重重的回擊。

二人扭打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哭嚎聲連綿，都像在比誰的哭聲更響。

受傷了。

蘇邶胳膊上被韓不離撓了幾道傷口，韓不離背上被蘇邶捶青了一片。

蘇邶坐在小區的秋千上，面無表情地輕晃着。

剛剛打架的時候，他是又哭了嗎？

有眼淚嗎？

可能也隻是錯覺吧，自從媽媽去世後，他再也沒哭過。

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陰影，蘇邶擡頭看過去。

韓不離眼睛依然紅紅的。

他咬緊牙關，仍然很不服氣。

可是他說：“對不起。”

蘇邶知道，韓不離是被尹玉芳逼着過來道歉的。

他沒有說話，垂下頭，繼續輕晃秋千。

韓不離好像又生氣了，叉着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飯團，然後你就原諒我。”

蘇邶還是沒有說話。

韓不離一跺腳，不管不顧地拉起蘇邶，往食記走去。

那是媽媽去世之後，蘇邶第一次感覺到東西是好吃的。

和媽媽約好“不要浪費”之後，蘇邶覺得所有東西都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他味同嚼蠟般啃食着一切。以吃光為目的的進食，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他感到快樂。

可是這個和好的飯團，真的特别好吃。

吃到飯團的第一口，蘇邶的眼睛頓時亮了，三兩下就把一個飯團給吃進了肚裡。

“怎麼樣？這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飯團！哼，你可真是運氣好。”韓不離咋呼着。

聽到聲音，蘇邶一邊往嘴裡塞滿飯團，一邊朝聲源處看去——

看到的是韓不離仍然氣鼓鼓、但眼睛通紅的臉。

韓不離哼了一聲，奪起飯團，一口咽下去。

那惡狠狠的模樣，仿佛在吃的不是飯團，而是蘇邶。

心動。

蘇邶就見韓不離哭過這麼一回，還是一邊哭着一邊朝自己狠狠揮拳。

可是，韓不離因為怒火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再泛着點淚光，那模樣讓他格外的心動。

心動的感覺就像是咽下了一口美味的飯團。

那個瞬間，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美好了。你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不愉快，覺得這一刻像放慢了一樣，慢得像永遠一樣。

蘇邶在食記後廚捏飯團的時候，這樣對郭書辰說。

郭書辰笑着：“所以你才一直求着我教你做飯團？”

蘇邶沉默，點點頭。

郭書辰感慨：“現在我教都教你了，你還不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要聽你這麼一個八卦，可真是老費勁了！”

蘇邶唇角微勾，笑意淺淡：“不久就會知道了。”

不久是多久？

蘇邶以為遇見了韓不離，讓他從對愛的畏懼中走出來了，讓他重新相信，愛是會讓生命明媚的。

可是又錯了。

暑假裡蘇馮把蘇邶接到了自己最近停留的城市，蘇邶在那兒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

曾經在病房裡見過的。

她似乎一點兒都沒變。

蘇邶愣了一瞬，繼而立刻沖進書房，質問蘇馮：“她為什麼會在這兒？”

蘇馮皺了下眉，像是不理解蘇邶為什麼這樣問：“她能照顧你。”

“孩子，爸爸老了。我希望我們能夠多點時間在彼此身邊，不要像你媽媽那樣……”

“孩子，我真的很想你。你在這兒多待上些日子，或者直接轉學過來。這個阿姨可以照顧你。”

“不想轉學的話，就算隻有暑假也好，平時的節假日也——”

蘇邶轉身走出了書房。

他回到房間，他在這兒臨時的睡覺的地方。

蘇邶把自己關在了裡面，随即撥通了谷秋月的電話。

電話撥通的瞬間，蘇邶卻陷入了無限的茫然。

他曾經想過要相信蘇馮，相信他沒有出軌，相信他對母親的愛始終如一。

可是那個女人，間接性地害死了谷春華。

蘇馮為什麼還要讓她再出現在他們家？

也許……也許外婆說的都是真的——

就連媽媽會得胃癌，也是因為發現了爸爸出軌，憂思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