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方一開了送藥的先河,之後送藥的人就多了起來。有些還不止是送藥,送補品和靈器的都有。
謝九淵把玩着那些對他來說并不值錢的丹藥器物,不禁感慨,他死前沒收到過這麼多禮物,死後反倒人見人憐了,還真是世事無常。
來的人多了,卻沒有那日在湖邊遇到的熟悉面孔,謝九淵便随口問了句:“門中可有一個叫玄五的弟子?”
見那弟子面露疑惑,謝九淵便将名字寫下來,瞎話張口就來。
“那日我在迷霧森林遇險,幸得一人相救,問及名姓時,他說他是三顧宗的弟子,名叫玄五。他雖不求回報,我卻不能忘恩負義,若是你見過這個人,還請告訴我。”
他說得有模有樣,十分誠懇,和傳聞裡那個“性子極傲”的人很不匹配。那弟子聽得跟夢遊似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請他幫忙留意人,便道:“好,你放心,我回去就問問其他人,問到了就來告訴你。”
謝九淵露出十分友好的笑容來,道:“那就多謝這位師兄了。”
“不客氣不客氣。”那弟子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四夷門一行人隻在三顧宗逗留兩日便要回,謝九淵沒找到玄五,再想到那日湖邊偶遇,玄五穿的并不是弟子服,便也就大緻猜到玄五不是三顧宗的弟子了,說不定連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不過,謝九淵自認自己嘴裡也沒什麼實話,也就沒再糾結這事。
正準備同大部隊一塊打道回府,誰知前腳剛邁出人三顧宗的大門,腦子裡就是“叮”的一聲,十分響亮。
【日行一善:助溫玉卿突破化相期。】
謝九淵當機立斷,低頭咽了顆藥,下一刻人就暈了過去,正正倒在了一旁前來送行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正是方一,人登時就懵了。
“謝、謝九淵?”
方一下意識将人扶住,偏臉去看,見謝九淵閉着眸子,臉色煞白,這才反應過來,謝九淵這是暈了,不是要刻意往他身上靠。
本來兩家仙門比試結束時,衆人對謝九淵靈根損傷一事就多有議論,這下可真是坐實了“四夷門有個柔弱不堪風吹就倒的小師弟”的說法。
謝九淵留在三顧宗養傷,齊聞風不放心他,原是要留下來,但四夷門一堆瑣事等着處理,脫不開身,隻得回去,便留了另兩個弟子照顧。
有人盯着哪好行動?謝九淵當即便以三顧宗多的是人,必然不會虧待了他,将那兩個弟子也遣了回去。
等到夜間時,謝九淵才從房内溜出來,準備去尋溫玉卿。
溫玉卿此人他是認得的,不但認得,還算是相熟。
溫玉卿是三顧宗大弟子,在年輕一代的仙門弟子中也是當得起一句天賦異禀的。他同大師兄年紀差不多,性情也有些相似,是個謙謙君子的模樣。
當年謝九淵魔族血統暴露,仙門百家皆不容他,除了大師兄與九司台那個藥癡,還與他有所往來的便是溫玉卿。
隻不過往來的話題謝九淵并不喜歡,溫玉卿總是勸他棄暗投明,回頭是岸。
他便反問溫玉卿什麼是暗什麼是明,岸在哪裡,要怎麼回頭?
每次談話總是不歡而散。
偏溫玉卿在此事上堅持不懈,回回來勸,有次被千機閣的人提着扔出去,下回照樣全須全尾的來。
用溫玉卿的原話說:“你天資極佳,若成惡人,實在可惜。”
用謝九淵的話回便是:“下回來記得帶上飛仙樓的酒。”
溫玉卿無言良久,才不情不願地問他要哪一種。謝九淵便答:“逍遙遊。”
那時他們在外人眼中,稱得上一個“友”字。
不過,依照如今的時間來看,他與溫玉卿并不熟,至少,如今的溫玉卿不會掏錢給他買飛仙樓的酒。
溫玉卿實力不俗,此次比試若是參加,興許還能與大師兄争一争第一,但他前不久便閉關潛心突破,直到今日也還在閉關。
助力突破,最管用自然還是洗髓丹,但是想突破化相,得是七階洗髓丹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千機閣成立後,謝九淵便學了煉丹之術,七階丹藥對他來說唾手可得,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那時自有人替他尋來藥草和藥鼎,現在他的下屬天南地北的,不知道在哪個乞丐堆裡讨生活,如今他靈戒裡丹藥雖多,但品階最高的也才六階,想要七階丹藥怕是不能了。
謝九淵思忖着,想着既是沒有七階丹藥,那多塞幾顆六階丹藥興許也行得通。
他循着記憶裡的路去找,在一處燈火通明的院内站定。
雖是燈火通明,但四周極為僻靜,想來是為着溫玉卿突破,近處的弟子都被遣散了。
這倒是方便了他下手。謝九淵想着,便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推門而入。
溫玉卿端坐在中央的蒲團上,雙眸緊閉,眉間緊鎖,絲毫沒有察覺到屋内多了别的氣息。
謝九淵也不客氣,拉了旁邊的蒲團坐下,手肘抵在膝蓋上,曲着手指撐着下巴,就這麼歪頭看着溫玉卿。
盯了好一會才悠悠歎了句:“原來你也有這麼年輕的時候啊,頭發也還是黑的。”
修煉非易事,當年溫玉卿突破化相并不順利,為此傷了靈根,白了幾縷頭發,減了壽數,那可真是一損再損,仙門中人談及無不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