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這是魔君大人您的地盤呢,我怎麼敢奢望您能答應我的請求呢?是我太容易輕信别人了……”
玄晏:“……我去外面等你。”
魔君大人終于聽不下去,主動妥協去了外面。
謝九淵收起那怨婦一般的表情,臉上露出玩味的笑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人其實非常好騙了。
謝九淵在寶庫裡逛了一圈,所過之處皆是寶物。
色澤極為通透的琉璃淨瓶,價值連城的三色寶石,累着銀絲的雪色花籠,裝滿金子的寶箱……每一樣拿出去都能保四夷門一整年的開支。
謝九淵的視線最後落在一柄長劍上。
寶庫中心有一個單獨的精緻矮架,長劍就擺放在上面,劍身上還萦繞着些許魔氣,劍柄處鑲嵌着一顆十階魔石。
不過,那十階魔石已經黯淡下去,隻殘留着極微弱的魔氣。
這柄劍的年頭應當十分長久了。謝九淵如是斷定。
并且又兀自評價了一句:“醜了些。”
【前任魔君佩劍,可積攢大量魔族仇恨值。】
耳邊突然響起這話,謝九淵微微眯了下眼,盯着長劍,改口道:“其實也勉強能看。”
他将長劍納入魔戒,往外走去。
見人出來,玄晏便問:“挑好了?”
謝九淵“嗯”了一聲,笑着颔首:“多謝魔君大人。”
玄晏望着他:“裡面少了什麼東西,連耀清點過後我很快就會知道,你為何又非要我離開?”
“魔君大人,你忘了麼,我是來偷東西的。”謝九淵從他身側繞過,偏頭看他,“若當着你的面,那就不叫偷了。”
玄晏:“但結果不是一樣的嗎,有何區别?”
謝九淵:“自然是有區别的。若是偷,魔君大人你盡管來找我尋仇,若是送,那我不就白白欠了你一個人情?”
玄晏卻道:“我不會找你尋仇,也不需要你欠我人情。”
謝九淵隻是笑:“魔君大人,話可不要說得太滿。”
說完,也不再過多解釋,徑直往寝殿門口去。
玄晏還在想他那番話的意思,一擡眼見他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頓時皺了眉。
“你要走?”
謝九淵回頭看他神情似是不悅,反而覺得好笑。
“魔君大人,你的虛劫已經解了,我的東西也偷了,我當然是要走的。”
玄晏:“若我要你留下呢?”
謝九淵唇邊的笑凝了一下,下一刻,那笑便透出幾分冷漠來。
“留下做什麼?”
“做我的近侍,你可願?”
“不願。”謝九淵一刻也沒有猶豫。
玄晏臉色沉了幾分。
他走近,愠怒而冷淡的眸光落在謝九淵身上:“你以為這是哪裡?”
這是魔都,眼前的人是魔都至尊,魔都任何人都無法逾越的存在。
謝九淵當然知道這一點。
但那又如何?
謝九淵倚着門框,半邊身子籠在天光裡。
他笑着問:“魔君大人,我們相識并不久,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人,你為何要讓我做你的近侍?”
看見那笑,玄晏便以為他是同意了,隻不過想問個緣由而已,便認真答他:“你與旁人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謝九淵追問,語調仍是松散。
玄晏垂眸認真想了好一會,才張口說:“你不怕我。”
這聽着并不像是個深思熟慮之後的答案,但确實是真話,謝九淵知道。
但聽完之後,他隻是不屑地笑出了聲。
“還有麼?”他問。
玄晏沉吟片刻,視線落在他臉上,沒有說話。
但謝九淵已然明白了。
他唇邊的笑更冷了:“你無非是見我長得好看,瞧着舒心,又不似魔都這些人奉你為尊,懼怕你,便覺得我與旁人不同。又認為我與你談得來,是個消磨時間的好選擇,便想着将我放在你身邊做個近侍。你心想,這定是件很有趣的事,對麼?你甚至想,能做魔君的近侍,這可是天大的殊榮,魔都沒有人會不願意,對麼?”
玄晏沒有否認。
當然,也沒有絲毫愧疚。
謝九淵唇邊仍然挂着很淺的笑:“但是魔君大人,我可不是你養的花,不會開成你想要的樣子讨你歡心。”
玄晏顯然沒将他這話聽進去,隻問:“做我的近侍有什麼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謝九淵反問道:“是麼?那我要你這魔君之位,你給麼?”
玄晏思忖片刻,道:“這個不行,不過正殿那張椅子你可以坐。”
不知為何,謝九淵并沒從他的話中聽出怒意,就好像是他其實并不在意這個魔君之位一樣。
正殿那張椅子,多半是隻有魔君才能坐,除魔君以外的任何人坐上去都會被認為是在挑戰魔君的權威,但正主卻這麼輕易就說出了“你可以坐”這種話。
謝九淵可不認為自己在魔君心裡有什麼分量能重到這個地步,他反而更加确定,這位魔君似乎比傳聞中還要遊手好閑,連這魔君專屬的座位都可以随便拱手讓人。
謝九淵笑意盈盈:“魔君大人,這麼有誠意啊?”
他說話的聲調語氣,簡直像是被感動得要同意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近侍了。
但後一瞬,玄晏便又聽他道:“可是魔君大人,你忘了麼,我還有家人要救,我現在還不能留在魔宮。”
他神情近乎懇求:“魔君大人,你願意等我嗎?”
在白日不到處時,他說過找苦離是為了給家人治病,因此他現在說還有家人要治,玄晏并未有半分懷疑。
他反而懷疑起苦離的效用來:“你家人傷得很重嗎,連苦離也治不好?”
謝九淵搖搖頭:“不是苦離治不好,而是光有苦離不夠,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搜集各種藥草,集齊後才能煉制出治傷的丹藥。”
玄晏垂眸思量片刻,問他:“需要什麼丹藥?”
這話一出,謝九淵就知道這位魔君大人又要熱心助人了。
他若是随便說個九階以下的丹藥,這人定然拿得出來,即便此刻拿不出來,吩咐底下人去找也能找來。
但他若是如實說他要的是十階洗髓丹,這人當即就會掐着他的脖子,咬定他是在戲耍他。
于是,謝九淵給了個折中的說法:“那丹藥我也不知道名字,隻知道配方,不過藥草我已經集了不少,無需太久便能開始煉制丹藥。”
玄晏偏了下眸子,很快便擡眼問:“多久回來?”
多久回來?
謝九淵忽然會心笑了。
下輩子。
他彎着眼睛,笑得真誠:“一月之後。”
離開魔宮之前,謝九淵不舍地看向玄晏腰間的玉玦,覺得日後看不到有些可惜。
玄晏注意到他的視線,道:“你似乎不止一次盯着它看了,你很喜歡這東西?”
“它很好看。”謝九淵終于說了句實話。
玄晏解下那玉玦,手指勾着線往前遞去:“你若是喜歡的話,可以送你。”
謝九淵笑了下,覺得這像句假話。
“魔君大人所言當真?給了我,你拿什麼遮掩魔氣?”
玄晏并不意外他猜到這玉玦的作用,隻道:“再做一塊便是。”
謝九淵仍是笑:“這東西可不好做吧?”
這白玦能完全遮蓋魔氣,讓他這個無相境界的靈修都瞧不出端倪,如此寶物又怎會是輕易可得的?
玄晏卻道:“我能做出第一塊,自然也能做出第二塊。”
他語氣平靜,并非是逞能的姿态。
謝九淵笑容一僵,忽然反應過來,那句“你若是喜歡的話,可以送你”可能是句真話。
但是,為什麼呢?
謝九淵沒敢細想,他笑了下,說:“算了,若是哪日魔君大人又有興緻出去閑逛,沒了這玉玦,怕是要招惹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