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已經完全轉變為深藍色,暗夜寶石般的穹頂下,高店文創小鎮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華與喧鬧。
在顧斯年帶走的攝制組工作人員和劉科長帶來的68名黑衣保安的刻意勸導下,大部分粉絲都散開了。
雖然他們阻止了粉絲們和路人拍攝照片和視頻,但卻阻止不了憂心仲仲的粉絲,也阻止不了路人的八卦。
梅晏在綜藝錄制現場意外昏倒的消息,在網絡上不胫而走。
一場未知的風暴即将爆發。
預感到這一點的顧斯年,趕回攝制組大棚的腳步更加匆忙了。
與他的焦急步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相互對視着,始終保持着一動不動姿勢的陸斐南、陸知夏兩人。
一盞宮式燈橙黃色的光圈裡,高大健碩的身影,與瘦削挺拔的身影,仿佛一幅畫裡的光與影,相互依存,卻又永遠針鋒相對。
白馬已經被跟拍組順便牽走了,煙火也燃燒殆盡。
童話已落幕,夜幕下,冰冷真實的現實,即将上演。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僅僅過了一瞬。
“談談?”
陸知夏打破僵局,先開了口。
“沒什麼可談的吧。”
陸斐南直接拒絕了。
陸斐南眼角的餘光中,看到了劉科長和那68名黑衣保安們,借着恢複流動的遊客人群和建築物的陰影隐藏身形。
這些人,暗中用自己做屏障,将陸斐南和陸知夏,與周圍的遊客和其它區域隔離開。
形成了一個随時可以掀起浪濤,将陸斐南吞噬的人為孤島。
陸斐南知道自己的處境,也不介意點出這一點。
“在你的那些人離開之前,我不認為,你有好好談一談的誠意。”
陸斐南那張線條硬朗,五官濃烈深邃的臉,在這樣的光線和他仿若藏鋒寶劍般的銳利氣勢下,散發着震撼人心的鋒芒。
仿佛在告訴陸知夏。
他不會退。
一步也不會。
陸斐南的姿勢,将背後那扇開着一半門,燈火明亮的救護車護在身後。
仿佛一隻盤踞着自己寶物的巨龍,随時會噴出炙化人身的火焰。
陸知夏順着陸斐南冰寒的視線看了一眼,先對上一名肌肉最結實,站的最近的保安,緊接着,他又在人群中看到了拿着電話的劉科長。
後者一邊和電話那頭的人通話着,一邊臉上滿是谄媚的朝陸知夏點了點頭。
“呵!”
陸知夏朝劉科長擡了擡手指,示意他原地待命。
再轉向陸斐南時,那雙掩藏在金絲鏡框後的狹長眼睛裡,已經充滿了諷刺和不甘。
“這種時候,劉科長還要打電話,你猜,他是打給誰的呢?”
陸斐南抿緊了薄唇,他知道答案,卻不屑于回答。
“你應該也能猜到吧?就算這些人是我叫來的,但他們又不是我的奴隸,不可能唯我是從。比起我的命令,劉科長更在意的,是我爺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陸振海。”
陸知夏并不罷休,和陸斐南相似卻更顯削薄的唇一張一合,仿佛向外噴出的都是毒汁般。
他和陸斐南,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真正的兩個人,面對面交談過。
以前,是陸知夏的母親厭惡陸斐南,不許他們兄弟和陸斐南接觸。
現在,則是陸知夏自己,因為不願正視這個敵人,而不甘心給他與自己正面對抗的機會。
就算是現在,兩人面對面站着,陸知夏對陸斐南的怨恨,也和他毒汁一樣的話語一般,從未消失過。
“我這麼說了,你不會心存僥幸,以為他們等會兒真不敢對你動手吧?
少妄想了!
你是陸家的兒子,我難道不是陸家的孫子?
陸振海是你的保護傘,但更是你從出生起,就背負在身的原罪!
陸斐南,看清現實吧。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母親欠我奶奶、我父親、我母親的!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争呢?一個小三的兒子。就算陸振海那老頭心裡向着你,他又為你做過什麼?這麼多年,除了基礎生活費,陸振海給過你一分錢嗎?他不敢!”
如果不是顧斯年已經把攝制組的人帶走了,劉科長帶來的黑衣保安們,又把兩人和周圍隔離開來,光是這段對話讓人聽到了發布到網絡上去,陸知夏儒雅紳士的商界名流人設,都要經曆一次天崩地裂。
看到陸知夏這副樣子,陸斐南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陸知夏的色厲内荏。
“原來,古人說的對,越兇狠的狗,越不會叫。”
本來,他确實以為,陸知夏是可以與自己抗衡的。
至少,這麼多年來,陸知夏暗中利用陸氏企業給陸斐南的南天遊戲使的那些絆子,每一次,都讓陸斐南傷筋動骨,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尋找更穩妥安全的對抗方案,才能一步步在陸知夏的詭計攻擊中站穩腳跟,堅定地走到現在的位置。
“是我高估了你。”
陸斐南垂下眼,他根本已經懶得再看陸知夏扭曲的嘴臉。
“你說什麼?!”
“我說,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