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來許井藤不再接受市裡采訪,也很少再上報紙,平時本來也不會在學校接受采訪或配合宣傳。離中考還有一年,易茗就這樣與許井藤失去這單方面的聯系。
轉學生提前報到的那天,易茗在班主任辦公室辦完所有手續,抱着資料下樓。
暑假的尾聲,高二即将升高三的學生們需要補課,整個暑假以上四天放三天的形式放假。
路過高三部,易茗聽見裡面困倦的背書聲,突發奇想,到樓下的紅榜看看。
看看有沒有許井藤的名字。
學校的紅榜和公告欄在一起,易茗從頭找,許井藤的名字排在第二列第一個,年級大概十幾名的位置。
在生活和即将到來的高考重壓下,許井藤已經不是當初在數學競賽上拿金獎的閃閃發光的少年,他學了文科,單科狀元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
本以為不會有人來,就在易茗聚精會神地鑽研紅榜時,身邊突然站了個學生。
易茗吓了一跳,她保持鎮靜,身旁的男生抱着一沓作業,在公告欄上看着什麼。
偷偷瞥了一眼,易茗大氣不敢出。
這麼巧。
男生不是别人,正是許井藤。
這一刻,像做夢般的這一刻,易茗伸出手偷偷掐了自己的胳膊。
好痛。
曾經隻能在報紙和電視上看見的人,一直像個幻影,當他真正站在自己身邊時,易茗沒有預想的興奮、高興。
反而漸漸平靜。
許井藤看着公告欄上那張白紙很久,明明短短幾行字,他卻像被锢在原地。
下課鈴響起,許井藤回神,抱着作業往樓上走。
絲毫沒注意或關心到身邊的女生。
易茗的肩膀緩緩放松下來,她走到公告欄前面,看向那張白紙。
内容很簡單,每學年第一學期開始之前會公布升旗手的信息,激勵大家好好努力,第二學期會在各年級抽期末考試的年級第一做新學期開始當天的護旗手。
這個信息沒什麼特别的,是一中的傳統,易茗早在初二的時候,便把一中裡裡外外研究了個遍。
值得注意的,是下方單獨一行字:本學期選拔出的護旗手,将有省級采訪,同步至省電視台播出。
而對許井藤身世有些許了解的易茗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站在這裡這麼久。
他想利用這次采訪,完成一次宣告。
那麼,對易茗來說,好像也可以是一次無聲的宣告。
易茗和許井藤一人一邊拿着旗子,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末,沒有被注意到的自己,第一次正式見面後沒有被認出來的自己,原來已經過去快半年。
曾經數着日子盼着初中畢業,靠着轉學的信念,每一天才不那麼漫長。
而如今短暫的相識,卻像一瞬間。
白郁非在列隊裡,微笑看着全身僵硬的易茗。
春風徐徐,萬物柔和明朗,這是願望實現的感覺。
白郁非又想起之前在公交車站和林厘然的對話,願望,她到底有什麼屬于自己的願望?現在仍然沒有頭緒。
也就從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易茗的目标已達成,那往後呢?昨天聊到這裡,易茗隻是說會繼續轉學,尋找生命的下一個意義。
平時看不出來,易茗患有中度的抑郁疾病,所以她才會在軍訓結束後還一直一個人住一間房。
所以她才會不停地轉學,在不同的環境裡,找支撐的念想。
她說,在轉學之前,靠剪下來的一張張報紙宣傳頁消耗熱情與時間,她本以為自己對許井藤的這種行為是暗戀?是愛慕?是崇拜?可當她真正來到這個城市,和許井藤成為朋友後,心裡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漸漸模糊了名字。
好像無法再用簡單的某個詞語去形容。
“因為有了實體。”白郁非記得自己這樣回答,“之前他是你心裡的一條影子,灰暗分界,你怎麼想象都可以,但當他不再神秘,不再遙不可及,你不得不承認,他也隻是普通人。”
易茗愣住,心裡的那片霧就這樣被白郁非撥開。
神秘,才是她最原始的渴望。永遠有新的環境,新的朋友,才是她對生命保持探求的根本原因。
之前在一個地方待不長總想轉學,好像也有了新的答案解讀。
易茗在圖書館B區偷偷關注許井藤兼職的那些周末,也是被這樣的神秘感所驅使。
一點點地實現轉學前的探求欲。
國歌響起,三名學生以三角形狀站位,握住國旗,整齊地朝前方走。
走動起來,易茗逐漸不那麼緊張,感受到身後男生同頻的步調,她的腳步越來越輕盈。
踏過默默跟随他背影的歲月,這次,輪到她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