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費力的,白郁非看出她默寫錯誤的幾個單詞是另外長得比較像的幾個,在旁邊寫下這個詞正确的中文意思。
效率高到周忌敏咂舌,她接過聽寫本:“小非姐,你怎麼有那麼多學習方法?”
“多試試就好了。”白郁非一愣,她已經習以為常的事,在周忌敏眼裡變得多偉大似的。
“怎麼試?”周忌敏緊跟着問。
“每個人有适合自己的學習方法,盡管去試就好,不怕錯。”白郁非耐心地解釋着。
學習能讓她産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正是因為在學習方法上,她可以盡情地試錯,最終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不像生活。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已經被判決的許井藤,那次行動,是他的試錯吧。
人生中的每一次試錯,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但是同樣的,因為總要這樣如履薄冰,那壓抑太久的情愫被發洩出來的一瞬,足以毀滅所有。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嗯,我記着你上次跟我說的話,我會自己找找方法的。”周忌敏乖巧地訂正錯誤的單詞,白郁非這時候突然發現,周忌敏似乎變得懂事起來。
這麼安靜,白郁非甚至有點不習慣。
“出國的事,你都想好了嗎?”白郁非看她埋頭抄寫單詞,第一次像姐姐般撩起她垂落的頭發别到耳後。
“想好了,小非姐,我說實話,也隻跟你說,我有點不想待在這個家裡,我對白阿姨還是有無法抹去的芥蒂,當然,這不是誰的錯,可能我真的太想念我的媽媽了。”周忌敏很快訂正好,合上本子,認真地看向白郁非。
她知道,白郁非不會生氣,隻會理解她。
于是她放心大膽地說。
“我明白,就像我對周叔叔那樣。”白郁非迅速換位思考,笑着回答。
生命中很多人是無法替代的,也許他們還在身邊的話,并不會有這樣的感情濃度,恰恰是死亡,給一切罩上了一層永遠需要懷念的陰影。
就像還有七年才能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許井藤。
白郁非又想到秦語蘇曾問過她對許井藤究竟是什麼感覺,這段他不在的時光裡,白郁非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并不是喜歡。
更像是一種信仰。
許井藤從沒放棄過好好生活的意志,在換作别人早就會崩潰的每一個瞬間頑強地掙紮過來。他告訴白郁非,他們的人生應該由自己決定,英雄不問出處嘛。
重要的,隻有未來會怎麼樣。
白郁非幾乎把許井藤當作另一個自己,好像每個因為生活而痛苦的深夜,還有另一片靈魂在努力着。
他們交換傷痛,彼此慰藉,攙扶着走到現在。
可是現在,許井藤卻說,那件事的發生也許從他出生時便注定了,是必經的末日。
他的信念崩塌,白郁非的信仰随之崩塌,所以她才會時刻警惕許井藤有沒有犯傻的念頭,才會在前往S市時流下那麼多眼淚。
仿佛人類在必定會到來的末日之下顯得那樣渺小無力,災害是自然規律,必定會發生。
就算她曾試圖改變許井藤的決定,試圖改變這樣的結局。
所以,白郁非知道,她該走出來了。
收監的那天是個好天氣,許井藤收拾好東西,羅程在旁邊站着,猶豫再三後解下手腕上的一根紅繩。
他說,這是他媽媽請人幫忙編來送給他的,希望他能幸福平安,他從小戴到大。他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隻有這個,同樣的祝福送給許井藤。
許井藤下意識拒絕,畢竟那是他媽媽留給他的東西,可羅程堅持要送,他似乎總覺得自己會被判死刑,因為他的爸爸沒搶救過來,還有一堆恨他和他媽媽的親戚。
“就當幫我保管吧,戴着它,替我再看看外面的世界。”
許井藤無奈地看着他一臉悲觀的樣子,沒有說他還不滿十五歲,大概率不會被判死刑的。
正要接過,羅程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幫他系上。
然後擠出一個笑容。
許井藤摸摸他的頭,跟着警員離開。
看着手腕上的這抹鮮紅,他想起穿着紅裙子的白郁非。
人生的下一個階段開啟,我們終将又要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