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白郁非再次坐上去S市的車。周叔叔去S市已經是家常便飯,本來還在跟小張叔叔聊天,但看白郁非一直不說話,漸漸也不再閑聊。
問過許阿姨,但她拒絕來探視,她不生氣,反而是緊張。
她說,她不知道怎麼面對許井藤。她說,我們還是先不見面吧。
明明在外人眼裡,許井藤才是那個犯了大錯的孩子,可現在不敢面對的,卻是許阿姨。
她還是會在聽見自己兒子的名字時下意識顫抖一下,像是按到什麼開關,又恢複理智。
于是白郁非請了三天假,第一個跟周叔叔去探視。正好是她生日那天,周叔叔笑着說,在S市可以給她過個簡單的生日。
去年的生日曆曆在目,那如履薄冰的幸福,卻像過了一個世紀般遙遠。
許井藤接到被探視的消息時,麻木地點點頭,他很久沒跟熟悉的人交談過,張張嘴,酸澀枯萎沒有力氣。
坐到小房間裡等探視的人過來,中央空調的暖氣開得很足,許井藤閉上眼睛。
溫暖發悶的空氣,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最愛在冬天難得有好陽光的時候,跟着媽媽和白阿姨一起,把被子抱出來曬。
巷子外原本幾根光秃秃的繩子,頓時被巷子人家蓋得滿滿的,花花綠綠的一片。
白郁非喜歡在所有被子裡鑽來鑽去,被陽光曬過的被子有種厚重的香味,她躲在裡面,感受光和熱的降臨。
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不用管。
她拉着許井藤一起鑽,捉迷藏一樣跑來跑去,渾身都是陽光的味道。他們在冬天裡流汗,他們在冬天裡歡笑。
再睜開眼睛,白郁非已經坐在他的對面了。
四個月沒見,兩人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卻都已經天差地别。
白郁非握着電話聽筒,原本想要說的話,原本練習過很多次的話,在見面的這一刻忘得一幹二淨。
是許井藤先開口:“生日快樂,小非。”
林厘然一整天魂不守舍,知道白郁非請假的時候,他同樣知道,她一定是去探視許井藤了。
他的桌肚裡放着想送給白郁非的生日禮物,現在卻隻能冰冷地躺着。
十佳歌手那天,他在禮堂的觀衆席上一眼看見白郁非時,發揮出了當天最好的狀态。
他唱了一首孫燕姿的《天黑黑》。
一中來打醬油的黑馬,拿下了本次活動的第一名。
用這個當借口,林厘然拉着她和秦語蘇說請她們吃東西,秦語蘇笑着說自己的那票沒白投。
離放學還有一會兒,來參加活動的學生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回去上晚自習。
白郁非原本打算回去的,可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回去,林厘然應該也會回去,那麼又要有一段獨處時間。
但又不想讓林厘然覺得她在刻意躲他,反而會将不存在的事搞得越來越複雜。于是白郁非對秦語蘇說,等三中放學一起回世景花園吧。
至少是三個人一起。
回世景花園的路上,秦語蘇又哼起林厘然拿獎的那首歌。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
我相信一切都會平息
我現在好想回家去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秦語蘇知道白郁非最喜歡聽孫燕姿的歌,所以林厘然為什麼會選擇這首歌也不言而喻。她走在前面,轉過身故意問林厘然,為什麼選這首歌。
白郁非雖然和林厘然并排走着,但她低着頭,好像并沒有聽見秦語蘇問這個問題。
林厘然從容地笑了:“因為我覺得,有人會喜歡聽這首歌的。”
秦語蘇看破不說破,轉回去接着往前走,很快就和他倆拉開一大段距離。
白郁非用力地呼出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但林厘然很快注意到,并在白郁非開口之前先說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止你,其他學生肯定也有喜歡孫燕姿的啊,這麼好聽。”
林厘然很會“颠倒黑白”,他總能将自己的目的粉飾成另一種意思,或者打馬虎眼。
這樣的事發生太多次,以前白郁非還有種種顧慮,可這次,她真的想好好說清楚。
“林厘然,你不要總圍着我轉。”白郁非語氣清澈,換一個方式,打斷林厘然還想做的解釋。
“為什麼?”林厘然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