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離電視那麼近,會戴啤酒瓶一樣厚的眼鏡的。”秦語蘇媽媽總這樣扯過秦語蘇的衣服後領,把她往後拉。
“孫琦女士,您别這麼誇張行嗎?”剛上一年級的秦語蘇不以為然,又往前挪挪。
有一次,媽媽便指着房間角落籠子裡關的倉鼠:“倉鼠就是高度近視,所以它對你愛搭不理的,它不跟你玩的時候,你還不高興,其實它是看不清你哦。”
秦語蘇終于把注意力從電視裡轉移出來,看向那隻正在滾輪上奔跑的小家夥。
晚飯後,她偷偷開爸爸的電腦查了倉鼠的資料,才發現,它不僅是高度近視,看到的世界還是黑白的。
這句簡短的話一下擊中了秦語蘇,她想象不出來黑白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像鋼琴琴鍵嗎?還是黑白積木?
所以在一年級第一次的命題作文課上,語文老師讓大家寫“如果我是發明家”這樣的主題,先請大家站起來說說想法。有感情派說發明時光機的,有理性派說發明航母的,還有一些中規中矩充滿想象力的回答。輪到秦語蘇時,她站起來堅定地說,她想發明一副能看到黑白世界的眼鏡。
教室裡瞬間哄笑起來,秦語蘇卻不知道大家為什麼笑。
下課後,她的同桌看出她心情不好,遞給她一顆糖:“我覺得你說的挺好的,我也想知道,現實生活如果也是黑白的,會是什麼樣子。”
秦語蘇低落的心情刹那間消失,她看向同桌,滿眼驚喜:“真的嗎?”
“真的。”白郁非笑笑。
其實秦語蘇覺得白郁非可能隻是在安慰她,畢竟這想法的确有點奇怪,不過能有人這樣說,她也就不再那麼難過。
“可是,大家為什麼要笑我?發明不就是發明一些現在不存在的東西嗎?難道時光機就可以?”秦語蘇瞪大着眼睛,不解地問。
白郁非歪着頭,想了幾秒鐘,輕輕地說:“也許是因為,大家說的東西都有一定的意義,比如時光機能穿越過去和到未來改變些什麼。”
“看到黑白世界的眼鏡,沒有意義嗎?”
“因為現實世界就是彩色的,大家通常會認為彩色更好,沒必要轉換為黑白吧?”
秦語蘇想了想,覺得白郁非說得有道理。
“我就不覺得彩色一定比黑白好。所以那你呢?你為什麼也想看到黑白?”秦語蘇知道她的好意,所以也不勉強她順着自己的思路來,說破她一開始的安慰語。
但沒想到,白郁非是真的被她的說法打動了。
“因為,我家的電視機隻能看黑白色的,聽你說之後,我在想,如果現實世界,也和電視裡一樣,會是什麼樣?”
“黑白電視機?”自秦語蘇有記憶起,她看的電視節目就是彩色的,從沒見過黑白的。
這樣的話,好像不需要發明黑白眼鏡,就能看到想看的樣子?于是秦語蘇抓着白郁非的手,問她自己可不可以去她家看電視。
白郁非愣了一下,點點頭,以防萬一,她還是補充了一句:“我家挺偏的,而且環境不太好。”
秦語蘇完全沒概念,此刻能看到黑白世界的激動心情已經改過一切,她擺擺手,表示沒問題。
某個周末真正跟白郁非來到她家時,秦語蘇還是沒控制住臉上驚訝的表情。秦語蘇媽媽是做房屋出租的,她一度以為,所有人住的房子都是那樣差不多的戶型,可眼前白郁非的家,還沒有她家客廳大。
所有家具都擠在一起,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腳下。
她本來有點想上廁所,但看到白郁非家沒有廁所,隻有一隻痰盂充當時,瞬間沒了欲望。
白郁非打開電視,随便調了個頻道,秦語蘇趕緊坐下,盯着電視電視看。
“原來是這樣。”秦語蘇看得有點入迷,她第一次對全黑白有了概念。
原來黑白是這樣的視覺沖擊,她之前覺得,黑色代表神秘,白色代表純潔,可套在活生生的場景中時,竟有這樣不可抑制的壓抑感受。
“很無聊吧,周末下午沒什麼好看的頻道。”白郁非看她不說話,主動說着。
其實是白郁非家電視搜不到幾個頻道,她在給自己打圓場。白郁非從秦語蘇的穿着和習慣,以及她剛進巷子時沒有掩飾的驚訝表情能看出,她生活條件一定很好。
“還行,隻是,如果我們的世界也是黑白的,好像是有點可怕,一定是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秦語蘇回答道。
“不好的事?”
“就比如,世界末日?”秦語蘇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