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語蘇轉過椅子,和白郁非相望,“我每天晚上都會想起。”
想起高考剛結束的那天晚上,自己被KTV裡走調的歌聲吵得耳朵痛,借口上廁所走到門口,看見陳舊剛從走廊拐角那邊出來。
“你們班在這兒聚啊?”陳舊手上捏着一根燃着的煙,走近秦語蘇時,撚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雖然知道陳舊去年十月就成年了,但秦語蘇還是不喜歡她抽煙。
不喜歡也沒辦法,自己并沒有任何資格說什麼。
陳舊在高考前幾天去打了耳釘,左耳上還打了耳骨釘,白色的碎鑽在走廊五顔六色的頂燈下映射出絢麗的反光。
倒映在秦語蘇的眼裡。
“嗯,我們學校大部分班級都在這邊。”秦語蘇看她慢慢走近,時間仿佛也變得緩慢起來,像黏膩的蜂蜜罐子,一切都緩緩流淌,倒到秦語蘇腳邊時,才發現無法後退。
“你不唱歌嗎?”陳舊站到她身邊,貼着牆,“我們學校所有班級也都在這邊。”
“太累了,今天剛考完試。”
“那我們出去轉轉?這兒真的太吵了,人又多,上個廁所都要排隊。”
秦語蘇本能地想拒絕,就像陳舊當初正式拒絕自己的那樣,可看着她亮亮的眼睛,還是點了點頭。
很顯然,陳舊也沒想到秦語蘇會這麼直接地答應。她挑挑眉,轉身走在前頭。
遠離商場後,夜靜谧得空空,秦語蘇聽見陳舊衣服上鐵銅挂飾碰撞的聲音,像在為這剛剛獲得自由的夏風伴奏、和鳴。
“我聽白郁非說,你暑假要去北京?”
“嗯,我打算學設計,想在開學前多了解一點,我爸給我找了老師。”
“挺好的,北京是大城市,機會多啊。”陳舊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想摸根煙抽,又抽了出來,“那你會去北京念大學嗎?”
“等分數出來吧,不過如果去不了北京,我應該就出國讀了,白郁非她妹妹高一和高二時候跟我是同班同學,我看她高二就在準備出國的事,回頭實在不行我找白郁非幫忙咨詢下。”秦語蘇像開玩笑一樣說出這些話,畢竟才剛剛考完,離出分總覺得還很遠。
還可以把一切都推給時間,心安理得地拖延答案。
對早已決定出去闖事業的陳舊來說,上大學已經是遙遠的詞彙,而出國,更是陌生的存在。
她隻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都挺好的。
“你呢?”秦語蘇微笑着,“我聽林厘然說,明天開始,你就正式去喬姨的店裡幫工了?”
“對,之前零零散散的時間去,學的也不清楚。之前在紙上、在手臂上練習感覺還可以,但真正上陌生人的臉的時候,還是蠻緊張的,不一樣。”
陳舊手機振動兩聲,她掏了一下口袋,煙盒掉出來半截。秦語蘇認得,那是喬姨常抽的牌子。
智能拍照手機慢慢崛起的時代,喬姨的照相館生意掉了一半,于是她進了點日用品,順便賣賣雜貨再掙點。
陳舊去年年末假期前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在喬姨店裡做學徒,她擔心自己水平不佳,影響喬姨本來就變得有些冷清的生意。
喬姨看出她的顧慮,又知道她剛開始抽煙,便說:“擔心我生意的話可以在我店裡買煙。”
秦語蘇微微笑起來:“喬姨做事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其實挺耐心的,你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陳舊回完消息,看了一眼秦語蘇,也微笑着:“嗯,我也會努力學的。”
陳舊還沒注意到自己口袋的煙快掉出來了,秦語蘇忍不住伸手,幫她塞了回去。
“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盡管沒有資格,但秦語蘇還是說了出來,以普通朋友的立場。
陳舊眼睛眯起來,嘴角勾勒着:“好。”
後來在北京闖蕩,沒日沒夜地為工作室努力時,壓力巨大的陳舊總想靠抽煙來緩解心情,可打火機亮的一瞬間,她耳邊總會突然傳來秦語蘇的這句話。
慢慢的,她真的戒掉了煙。
瘾上來的時候,還會想起當年在秦語蘇小小的畫室裡,秦語蘇說她的一廂情願,是一條黑白色的彩虹。那時陳舊非常認真地跟她攤牌,實打實地拒絕了她。
她們第二天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做普通朋友。
陳舊從沒有見過黑白色的彩虹。
可現在,她好像也看到一點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