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非下意識擡頭看一眼坐在前排的周漩,她能感受到他的決心越來越強烈,想起當初自己陰差陽錯地幫了他一次,好像就開啟了這樣的緣分。
那麼,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
白郁非把紙條和作文答題紙都收起來,同學們還在跟李老師讨價還價。冬天陰濕的氣溫壓得窗外樹枝發出聲響,像時間的骨折聲。
“白郁非,你中午還是在學校食堂吃飯嗎?”第一節課下,林厘然做了點心理準備,側開身子對白郁非說。
“嗯。”
“今天中午我舅媽帶了點菜,說想請你一起來吃,你方便嗎?”
林舅媽慈愛溫柔的眼神出現在白郁非眼前,她猶豫一會兒,點了點頭。
還沒等林厘然想好還能再說些什麼,旁邊的同學已經拿着題坐到白郁非身邊了,大家對期末考試還是很重視的,這幾天下課,白郁非身邊都圍了人。
所以周漩才會單獨寫紙條給她,他獨來獨往慣了,不好意思擠在大家身邊,但又想要白郁非也能幫他。
林厘然其實也有問題,但他每次想問的時候,總有種被卡住的感覺,明明問個題也不是什麼大事,可當他被同學們擠在後面時,莫名覺得白郁非離她很遠。
高中第一天開學,在公交車上遇見她時,林厘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時候的她也是一副疏離的神情,但林厘然覺得,能有機會成為好朋友,就是成功的一步。
事實上他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求白郁非對自己有什麼回應,但現在發展到兩人做普通的好朋友都别扭,是他不願看到的。
他低估了白郁非的敏感度,以為隻要裝傻,隻要大家都不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很多年之後,林厘然和秦語蘇聊起這一段,秦語蘇說他倆跟她當時和陳舊差不多。
“先在AD線段中點标H點,再連接EH點試試看。”離上課還有兩分鐘的時候,白郁非周圍的人逐漸散完,見林厘然對着面前一道大題發呆,白郁非糾結幾秒,還是出聲提示。
她知道自己這樣簡單粗暴地處理這種關系是不對的,可人際關系不是數學題,不是添加輔助點再連線後就能豁然開朗。
“好,我好像會了。”林厘然笑了笑,他的笑容發苦。
白郁非輕輕地“嗯”了一聲,被上課預備鈴聲淹沒。
大課間,二十班的學生幾乎不去跑操,要麼在班裡睡覺,要麼在操場上打球。每到跑操鈴聲響起,便是陳子君支起小攤賣手作的時候,同學們紛紛圍在她座位邊上,在她的文具鐵盒裡挑挑揀揀。
但今天,李宸喬沒去操場上打球,而是也留在了班級裡睡覺。
陳子君那邊叽叽喳喳的聲音吵得他睡不着,他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向陳子君的方向,不知道女生哪裡來的那麼多熱情。
但又想到媽媽戴着陳子君的項鍊在照相館的鏡子前誇過陳子君手很巧,便有意聽她叫賣。
李宸喬覺得,陳子君特别會察言觀色,學校裡就沒她不知道的事,所以輕易拿捏了學校裡喜好不同的同學。
人群散開,陳子君把掙的票子數好放進自己的白色小錢包裡,圓滿完成任務一般合上充當展架的文具鐵盒。李宸喬看了一眼後黑闆上方的時鐘,時間還早,他站起來,坐到陳子君座位旁邊。
“你賣挺快啊?”
陳子君注意力還在剛剛的熱鬧裡,李宸喬突然過來吓了她一跳。
“啊?因為我今天帶的不多,快期末考試了,所以晚上做手工的時間也變少了。”
“你晚上複習?”李宸喬以為自己走錯班了。
“……不行嗎?”陳子君咧咧嘴。
“不是,隻是我自己不複習,所以有點驚訝。”
陳子君從前其實也不複習,她對古詩公式單詞實在提不起來興趣,看兩行就要睡着,但李宸喬和白郁非之前的事對她産生了一點點影響。
性格使然,她沒有辦法聽白郁非的話便不去做什麼,她還是會想做出點什麼改變,哪怕可能根本沒用。
就像她之前那樣,徒勞無功。
“我随便看看書。”陳子君的臉有點紅,青春期裡,努力學習熬夜看書竟是一種丢臉的、難以啟齒的事。
“那你最近還有空嗎?我想請你幫個忙來着。”
“你先說說看。”
“能幫我做一條項鍊嗎?我想送人。其實我本來覺得自己做比較有誠意,但我做了好幾個晚上,除了浪費買來的原材料,什麼也沒做出來。”
陳子君挑挑眉,沒想到他還嘗試自己做過。
“你想要什麼樣的?或者什麼感覺?”
“黑色色調的,神秘感吧。”李宸喬想到自己浪費了一桌子的黑色瑪瑙珠。
“黑色?”陳子君有些意想不到,“你送人要送黑色的?還蠻少見的。”
“呃……”李宸喬撓了撓後腦勺,“我也想不到别的什麼色彩能代表她了,後來覺得,黑色其實也挺适合的。”
“是嗎?”陳子君好奇,“是男生朋友嗎?但是男生戴項鍊好像不常見。”